他冥冥之中感觉到陆沅时的回应大概率是拒绝。 于是自问自答地笑了笑：“不过，估计你也没空吧。” 轻描淡写的语调，掩盖了心中起伏的情绪。 萧淮正准备转身离开，突然手腕一紧，被陆沅时轻轻握住。 他微微一怔，转过头时，陆沅时已然站得极近，两人之间的距离几乎消失殆尽，近到彼此的睫毛都清晰可见。 呼吸几乎交织在一起。 陆沅时的声音低沉且柔软，带着一丝笑意在萧淮耳边轻轻响起： “也许，我能去。” 这句话像是一缕轻烟，钻进了萧淮的心里，原本的淡然此刻变得难以维持。 那一刻，萧淮心中仿佛有什么东西被轻轻拨动。 他以为自己早已掩饰好的情绪，在这一句轻描淡写的话语下，悄然崩塌。 萧淮喉结很轻地颤了一下，缓缓抽出手，移开视线，假装没听见。 然而在出门的一刻，萧淮还是小声地说了一声： “随你。” 吕浅和黎韵在这短短一分钟内，极其默契地保持安静，各干各的。 吕浅本来还想问萧淮为啥突然说要出去吃东西，难不成他已经有办法出去了？ 可一看到陆沅时抓住萧淮手腕的一刻，他顿时抓着脑袋，开始检查起自己的系统背包。 人在尴尬的时候，总是会假装很忙，黎韵也是。 萧淮的声音却在这时传来，“吕浅，有空吗？跟我出来一下。” 吕浅抬起头，“啊？哦，好。” 他们两人一直来到红砖房外。 雨水倾泻而下，打落在红砖房的墙壁上，顺着边缘蜿蜒而下。 雨声不断，空气中混杂着雨水和泥土的味道。 吕浅不知道萧淮在这个时候为什么要把他叫出来。 他们站在门边旁，斜雨打湿了萧淮的衣角。 “怎么了？叫我出来不会是要我记菜单吧。”吕浅打趣地说着，但表情却带着几分严肃。 吕浅侧头看着萧淮，发现他淡淡地看着远方，目光落在远处的一片黑暗里。 黑暗的深渊已吞噬了大部分活动空间，柳树周围的土地早已被浓重的黑暗侵蚀。 唯有那棵柳树依然伫立在黑暗深渊里，它的枝叶在微风中轻轻摇曳，与周围的黑暗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却总透着一股荒凉。 萧淮望向柳树，低声问道：“还记得那棵树里面有什么吗？” 吕浅当然没有忘记。 那棵柳树是一棵空心树，里面有大量玩家的人头。 那些玩家都是之前死在游戏里的。 “嗯。”吕浅轻声应答。 “他们是自杀的。”萧淮侧过头，与吕浅对视，声音无比平静。 吕浅眉宇微皱。 他记得树干里的每一颗人头表情都很怪异。 听到萧淮的话后，吕浅不禁陷入了沉思。 那些人的表情…… 不似恐惧，不似担忧，不似惊吓。 他们的表情，反而有种说不出的释然。 “我想试一试。”萧淮淡声说着，“还记得常娟说得无解吗？” 萧淮并非是瞬间找到通关思路的。 埃德温的留言给了他提示。 其实埃德温的留言别人看到之后，不会觉得有什么。 萧淮却记住了一句话。 【新神不好对付。】 惊悚游戏一直有让神明扮演npc的操作。 每一层游戏，他都能遇到神明，只是有些神明在游戏里的作用并不大。 埃德温作为高阶神明，他对《窒息》的驻守神明给出了「不好对付」的评价。 新神，不好对付。 人总是想活的，他们是已经闯到第七层的玩家。 他们比大部分人实力要强，更想要活着离开惊悚游戏。 到底要多绝望，这些人才会选择自杀。 萧淮望向黑暗深渊，墨染的黑好像钻入了他的眼睛。 他似乎看到了画房里的画，那是判人死刑的画作。 画像出现一个人的时候，旧人就得死。 就像是一个更新换代的过程。 墓地的棺材是空的，里面的尸体会在哪？ 从头到尾尸体都不存在。 墓地只是个肥料厂。 赵离在死前曾经说过——「这里的一切，都已经注定。」 在她眼里，黎韵毁掉画无异于白费力气。 她知道一个定律。 旧人死去，新人出生，新人代表着玩家，再次死去，周而复始，直至所有的玩家全部死亡。 每一天，都会有一个人自杀。 隐藏规则成为了必死规则。 为什么不去完成主线任务？为什么不随便指认一个人？ 除非…… 杀人犯根本就不在这里。 他们永远都不知道杀人犯的名字。 他们找不到凶手。 每天那该死的新生怪物又会去自杀，不仅如此，和新生怪物拥有同样面孔的玩家也会因为新生怪物的死亡，相继惨死。 黑暗不断扩张，吞噬着他们的空间，吞噬着他们的希望。 就像是一场无尽的噩梦，无处逃遁，无处可躲。 这是一场深深的、无法挽回的绝望。 “不管是什么，都不存在无解。”萧淮继续说着，声音在雨中显得有些清冷。 他迈步向门外走去，身影被沉重的雨幕逐渐吞没。 雨点打在他身上，迅速浸湿了他的衣服，但他似乎毫不在意。 吕浅想要跟上萧淮，萧淮却摇了摇头，让他停在原地。 萧淮的声音在吕浅脑海中响着。 这是一场只有他们两人能够听到的对话。 “今天晚上，保护好黎韵。”这场冒险，他一个人赌就够了。 萧淮下一秒速度极快，已然来到了黑暗深渊的边缘。 吕浅瞳孔地震，他想叫住萧淮。 可是萧淮的声音再次响起，语气中有着无法拒绝的坚定。 “我不会出事。” 雨水模糊了万物，唯独萧淮眼角清浅的笑容那般明艳。 轻风拂过，衣角摆动，额发凌乱。 而他却像是说早安一样挥了挥手，“别忘了请我吃饭。” 话音落下，萧淮已然跳入黑暗深渊。 吕浅几乎在他跳入黑暗深渊的同时，冲进雨中，来到他刚刚掉下去的地方。 黑暗深渊像是深不可测的巨口，看不见里面任何的东西。 吕浅手不自觉地攥紧成拳，他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平静下来。 他们是同伴，他们理应互相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