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知予道:“外头还有宾客,我去照料一二。” 平阳颔首,只抿了唇道:“有劳驸马操持了。” 裴知予作了个揖,一举一行,恭敬有加。 平阳瞧着他出去的背影出神,手中捏着的糕点不小心便掉落在了桌面之上,她只得招呼了女婢们收拾,又扭过了头,要了两壶雪花酒。 此情看在南汐眼中,不免便有些不解,瞧着刚刚还侃侃而谈的平阳神色落寞,她轻声询问:“你有话为何不说?依着你的性子,倒是难得见如此局促。若是他欺负你,我现在就去教训一顿给你出气。” 平阳一笑,只摇着南汐的袖摆:“我可是长公主,这京都里谁敢给我气受,但我却希望他能同我吵一架才好呢。” 南汐伸了个指头点在平阳的额头之上,有些无奈:“你说你啊,还想找人吵架,若是真吵起来了,你又该闹着脾气要求严惩驸马了。” 平阳摇了摇头:“太过恭敬有礼却总是少了些什么,我也说得不是很明白,以前未成婚时,总听见长辈们说,举案齐眉相敬如宾便是最好的夫妻,可如今真的句句依礼,却好没意趣。” 南汐看着这满殿的布置,这流水的席面,一切都很是得体:“驸马做事心细如发,瞧着你离宫开府第一年的生辰办得如此好,可见他的用心。” 平阳叹了口气:“他办事一向谨慎无可指摘,只不过,我还是更喜欢赏诗那次他意气风华,丝毫不把我这个公主放在眼里的模样。” 若是要寻个做事稳妥的,那杜嬷嬷更是稳妥,可她就是管家而已,平阳继续道:“我想要的是个夫君,却不是个合格的管家,不过这话要是让旁人听去,该说我实在不知足。” 南汐挑眉:“你是平阳,便是想要天上的月亮,京都的男儿们也得想办法去摘,哪里需要“知足”二字。” 平阳将自己的脑袋放在南汐的肩膀上蹭了蹭,像只小猫似的:“你小时候打我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说我即便是个公主又如何,再敢跋扈去烧夫子的胡须,你便拿了戒尺要打我的手板。” 公主殿下和谢南汐是旧相识,关系也不错,今日生辰宴,特地将南汐与世子越了规矩同自己一桌子用食,是要让京都这些官员们看看,她的背后还有靠山。 长公主虽然没有实权,但她可是德太妃唯一的女儿,是皇上唯一的妹妹,身份何等尊贵。 这些人但凡再敢欺侮南汐,平阳公主第一个不答应。 她有此安排,南汐心中明白,这是见她近日在京中名声不好,特地要给那些人看得。 故而她心中一阵暖流,伸手捏了捏平阳的脸:“你怎还如此记仇。” 平阳却扬起了脑袋,有些得意:“我可是会记一辈子的,你还说过,要同我交好,既然如此,那么我可是跋扈蛮横的,必然要同你当一辈子的好姐妹。” 南汐颔首,平阳的心思单纯,认定的事情便很坚持,要是说些不必为她烦忧,也不用去敲打这些官员的话,恐怕平阳反倒会生气,还不如按着她的性子,随意地活便好。 人一旦长大,总有许多的不得已,南汐只希望,平阳一如过往,初心不变。 “若是你心中有惑,大可与驸马坦诚布公地说开了,你二人还是夫妻,如此下去,日久难免心中积郁成结,避讳太多并不是好事。” 平阳依旧弯着唇:“我定会寻个时机谈谈,我可不是个会吃亏的性子,倒是说了这么多我的事,你们呢?” 说罢她逗趣似的扭头看了眼在一旁的李星昀,冲着他道:“三月之期,我可迫不及待要喝你们俩的喜酒了,李星昀,你今日送的什么礼物,稍后我对礼单要是发现礼物不好,待你成婚那日,我便亲去拦轿子,以我的身份,我倒是要看看你如何能轻易将南汐迎进府里去。” 李星昀连忙举杯求饶:“公主您若是不满意,我便送到满意为止。” 平阳笑着拍了手乐:“若是我一直不满意,你岂不得搬空了晋王府的库房?” “这是自然,还望公主殿下到时一定手下留情。” 平阳挡着手,故意装作小声密谋的模样冲着李星昀道:“那你可得好好打点我,本公主到时候也可帮你。” 李星昀也挡手附和道:“一定一定,还得全凭公主相帮。” 平阳得意了:“那是,太后可说了,接亲那日要南汐从宫中出嫁,这宫里可是我的地盘,世子爷,可只有三个月了,你得抓紧时间准备礼物了。” 他的唇边挂着温文尔雅的笑意,一双清透的眸子温和地转过头来注视着谢南汐。 听到平阳说起三月之期,脸上更是雀跃,如此直愣愣地憧憬着成婚,倒看得南汐的脸不由得泛红。 两人视线交织,李星昀只觉得呼吸一滞,手指拢在袖子之内,不自觉地摩挲着那月华纱的料子。 平阳执了团扇,一摆手,放在这二人的中间,挡住彼此的目光。 随即将那扇子只扔在了桌子上,掐着腰不满:“好啊你们,在我面前如此扭捏,只看得对方,看不见今日的寿星很不高兴吗?” 南汐替她捡起了团扇,给她扇了扇风:“可解气了些?” 平阳故作恼怒,直等着南汐将糕点捧到她的面前,这才舒展开了眉头:“我只盼着你们俩早日成婚呢。只不过到时候,可不能冷落我,要不我定是要日日去王府撒泼打滚。” 这种话,也只有平阳敢说,那晋王府是个什么地方,一向的规矩森严,晋王与皇上如今的关系便像是湖面之上的一层薄冰,二人心中皆是忌惮。 唯有平阳,被保护着远离这些纷争,晋王对她也有着长辈对待侄女的疼爱。 看着席上这二人如此,想起太后的劝诫,平阳一时之间,不知口中的糕点是何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