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圣旨收好,转头看向小声嘀咕,骂骂咧咧的怀安道:“还请郡王一道进主屋里品茶吧。” 那怀安刚想发作,南汐用眼神一瞥那个被卸了胳膊的汉子。 喉咙一紧,怀安只得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故意不理会她的邀约,别过了头,冲着自己那群属下扬了扬手:“你们几个,都盯着点,这别院里的东西但凡有个磕碰,都给我记下来。” 下头的人备好了新的茶盏,李星昀跟在后头一起进了那正屋。 怀安眉毛一抖,咬着牙就有些气恼,这两家伙,居然真的撇下自己进屋喝茶了。 一跺脚,他也跟了进去,在李星昀的对侧落座。 屁股刚着软垫,嘴上已经开始不饶人了:“尚书大人好大的排场,连本郡王也敢伤。” 说罢,又故意将自己被烫红了的手背放在桌面之上,那茶确实烫,但南汐看得清楚,这人在浮夸跳起的时候,早已经避开了大部分能被茶水烫伤的地方。 而且,那石子破空而来之时,这人虽装作没有察觉,实际上身体微微绷直蓄力,早就做好了准备。 手背之上的红肿,怕不是怀安自己搓揉出来的。 南汐笑而不语,打算看看这位郡王殿下演这么一大出到底谋算为何… 见这二人皆低了头饮茶,丝毫没有把自己受伤的手当回事,怀安弯起双目直直盯着南汐的脸,笑里藏刀,满脸倨傲地一仰身子,半倚靠在椅子上,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打着扶手。 “谢大人生的好皮囊啊。” 李星昀喝茶的动作一顿,脊背挺直如松,看向这个吊儿郎当的浪荡子。 那双目如刀,似要将这出言调戏之人的厚脸皮盯穿。 感受到了李星昀的恶意,那怀安却是丝毫不在意,只继续在南汐的身上游走视线:“可惜,你太凶了,我一向不喜欢如此嚣张跋扈的女人。” 啧啧出声之际,南汐总算是抬首对上他的视线。 “郡王殿下,还想看多久?” 怀安来了兴致,双手捧着脸,朝着南汐的方向便倾斜了过去,语气暧昧:“怎的,你弄伤了我,还不许我要些赔偿。” 李星昀手一拍桌子,南汐连忙摁住了他的手背,示意他不要在意。 对面的怀安立刻捂着自己的胸口,瞠怒道:“李星昀,你想吓死谁!” 说罢,也一拍桌面,梗着脖子:“小爷我纵横京都多年,今日还能让你骑到小爷头上不成?” 说着话呢,大咧咧的就要去撸自己的袖子,一副要上手的模样。 南汐勾唇:“郡王殿下这么闹,是想拖着时间吗?” 说罢,她靠近了怀安,低问:“你在等什么呢?” 原本的轻浮姿态被这突然拉近的距离收进了怀安因不悦而拢起的眉毛内。 靠得太近了... 他其实不喜欢和别人离得如此近,温徇要是在自己身上闻到味道,指不定要闹脾气。 有些别扭,甚至是条件反射一般地后移了稍许。 李官瑾脸上又挂上了标志的坏笑,满眼泛起柔和的涟漪,便想出声应付南汐一二,外头,那左侍郎林朗慌忙地跑进了屋子。 像是受到了惊吓一般,上气不接不下地冲着南汐比划着:“大人,院子里有尸体。” 南汐急忙起身,李星昀紧随其后。 后院应是许久没有人打理,杂草丛生,又搬挪了许多东西,看起来十分得乱,而那靠近墙角的地方,有一口被砸碎了的大缸。 刑部干员与怀安郡王的手下纷纷围在那里,很是吵嚷。 南汐咳嗽两声,人群散开,便见那口破缸的中间装满了泥沙,而在这些沙土之中,蜷缩着一具小小的骸骨。 “如何发现的?” 林朗解释了一二,南汐便知晓了这其中的经过。 南汐当众下了李官瑾的面子,身为他的狗腿子,这些汉子便一直在阻挠还时不时闹一些幺蛾子。 这墙角摆放的三口缸不过是寻常模样,大家本也不打算计较,没想到,那刚刚被南汐卸了胳膊的为首汉子却突然辱骂起了在边上的几个刑部小吏。 同僚们的心中原本就憋着气,动起手来,也不知道是谁先推了推,又是谁抡起了石头,反正,那“哐当”一声传来的时候,这缸已经被砸破了个大洞。 那汉子还想发狠,说这是怀安郡王好友的别院,里头的财物被刑部砸碎该赔银两,正在唇枪舌剑,拉扯之际,聚集而来劝架的人便围了过来。 其中有眼尖的人便瞧见了那沙砾之中,居然露出了一节灰白色的骨头。 林朗上前拨拉了几下,一颗头骨就滚落了出来。 他当即便下令将缸中沙砾小心掏出,而自己则是转身去禀告了南汐。 “禀告尚书大人,这其中是一具黄口男儿的骸骨,看着骸骨的情况,恐怕已死了三年之久。” 与此同时,剩余的两口缸也被打开,也皆被查出有男童骸骨。 怀安郡王恰时赶来,拨开人群朝里头一瞧,大惊失色:“这是?” 南汐神色严肃,做了个请的手势,语气却端的不容拒绝:“三条性命,郡王殿下,请去刑部走一趟吧。” 李官瑾连连摆手后退:“我不过是替好友出口气,这档子事也不干我的事。” “郡王殿下既心中无鬼,又何惧去我刑部做客,下官有些话还想请教,若是郡王不去,那这故意拦刑部查案的举动,怕是惹有心人非议,还请郡王殿下不要让下官为难。” 话说的滴水不漏,一点错处也寻不出来,但是谢南汐这哪是请,两头那些刑部的人靠近了怀安身边,明显是只要他稍作反抗,便会被当场拿下。 而此时,怀安不去刑部一趟是不可能的了。 三条人命,即便他是皇亲贵胄,身后是皇上的偏心爱护,也不得不走这一遭。 “去就去,本郡王行得正坐得直,你们最好是好吃好喝的伺候,我要是在刑部牢中少了一根头发,你们这一个个脑袋都得给本王搬家!” 南汐的唇角蓦然绽出冷笑:“那是自然,郡王殿下入我刑部,如此多双眼睛看着,我定然不会把你如何。” 两人之间的气氛压得很低,从之前朝堂揶揄到今日剑拔弩张,在场的人无一听不出这话中的威胁之意。 若是无人在旁,恐怕南汐就不会让李官瑾全须全尾的从刑部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