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江蓠走后,李宁祁将手中密函再次呈上。 “陛下,这是南宁侯府多年来与东炎国走私账册,请您过目。” 皇帝翻开,不过数页,脸色已然很难看。 “江蓠背着我还做了多少事情?” “禀陛下,除了之前的那几封信件之外,此事还涉及到吏部尚书沈确。” 江蓠借助血滴子名头,在外侵占良田百亩,更是违制大修府宅,迫害无辜性命不下百条。 但这一切,于这帝王而言,根本算不得什么。 最不能让皇帝容忍的,便是他易迁祖坟一事。 他今日如此生气,也是因为今早收到的消息让他心中已然有了杀意。 江蓠是父皇留下的人,他原不想轻动,但此人的野心,在日渐庞大的权柄之中滋生,竟然打起了龙脉皇穴的主意。 历代君王,对于风水一事十分看重,但凡有勘测到龙脉者,赏金千两,但敢私占,则与反叛无异。 梅城发现了龙脉风水大乘之所在,是在那里的一座灵秀山之中。 梅城之临便是南宁,这件事自然就流传到了南宁侯耳中。 而不知何时,这江蓠竟与南宁侯有所勾连。 南宁侯将知道这件事的人,全部屠杀殆尽,而李宁祁当年正好在梅城与萧见川将军练兵,刚巧就遇上了。 他救下了一对父女,藏在随军粮车之内,这才躲过了南宁侯的屠刀。 这对父女以采药看病为生,那时候,李宁祁刚好毒发,得这父女以针灸固了心脉,故而领秀山那场屠戮,他出手相帮。 只是当时还没有想到,这竟然能成为扳倒江蓠的一大筹码。 但是如今,那对父女在李宁祁的安排下入了宫,父亲做了御医,女儿成了医女。 得皇帝临幸,被封为了薛答应。 所以李宁祁并不想让这二人来当堂对峙,他们是自己的棋,自该留到最有用的地方。 “李宁祁,这件事既是三年前发生的,那你又知道了多久?” 这话说得漫不经心,皇帝把玩着手中的碧玉扳指,饶有兴趣地盯着他。 李宁祁一拜,从袖中取出一案册来:“风水一事,若无真凭实据,恐江掌正不认。更何况,当年种种,所有知情人皆已不存于世。臣得陛下信任,督军梅城,听闻此事赶到之时便已经晚了。故而只能隐忍不发派人暗中调查,直到半年之前,臣的探子回禀,那龙穴之中悄然已建了墓穴,这才发现其中是江蓠的祖辈名讳。” 听到这话,皇帝拍案大怒:“龙脉乃是天地灵气聚集之地,这该死的江蓠,本就是一个太监,居然还惦记阴佑后辈,毁了一处风水宝地。” 既然已经有墓穴迁入,后者再去强占也失了先机,不得庇佑,但皇帝已下令,让萧见川带人挖坟掘尸。 这是大毁祖辈根基的事。 “据臣所知,江蓠于六部之内,收了不少的义子。” “好啊,真是太好了。” 李知煜突然大笑了两声:“如今账目到手,想必这证据你是集齐了?” 李宁祁颔首:“此人不除,必然后患无穷,陛下请看那账册之内,吏部尚书沈确与江蓠的分账皆是对等,而有些时候,南宁侯会将所有金银送进沈府,这些银子经过这一中转,再划入江蓠袋中。” “沈家...背后靠得是太后。” 江蓠居然还和太后的人勾连在了一处。 李知煜翻着账目的手因为过于愤怒而不断地颤抖,他眉目间的杀戾之气逐渐凝聚而出。 “孤一忍再忍,但这狗若是不听话了,自不用再留。” 李宁祁等着陛下下定决心,却见那原本还在暴怒着的君王突然合上了账册,再抬起眼,目光又变得平静,似乎刚才那满是杀气的眼神是自己看错了。皇帝道:“血滴子中涉及密辛众多,朕想问问,爱卿你对谢南汐是何心意?” 那双眼睛,充满了审视,似乎要将他的灵魂看透。 李宁祁扬起了脸,嘴角勾笑:“臣不是李星昀,但李星昀喜欢的,臣不介意全都抢过来。” 座上的人颔首,从李宁祁眼中看不出丝毫的慌张。 血滴子的下一任掌正,必要干干净净,站在自己这边。 而谢南汐,如果能笼络到最好,如果不能,他不介意将之毁掉。 “你先下去吧,今日之事,朕自会思量。” “是!” 出了御书房,李宁祁看着那漫天的繁星,深吸了一口气。 他已出招,接下来,不知那位掌正大人该如何回击呢? “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啊,要不可太过于无趣了。” 即便是如此多的证据,皇帝再怎么震怒,也很难将江蓠的势力一下子连根拔尽。他今日渴望得到一个结果,也只不过是将自己的仇恨与来意全都暴露在皇帝面前。 他要做的,是在这二人心中埋下刺。 只要浇浇水,这刺便会生成荆棘,成为真正的牢笼与陷阱。 至于那龙脉一事,其实是南宁侯的局,江蓠于风水一道不甚精通,从始至终都以为那只不过是一上上的风水之地。 他没有想到,早在那么多年之前,南宁侯便对他分走了自己大批银两而不满。 对于行军之人而言,他不过是一条狂吠的阉犬。又凭什么可以与那些朝中大臣平起平坐。 而这件事的谋划者,自是那军师司闻璟。 薛家父女无法写证词更不能暴露他们为领秀山一案的幸存者身份。 故而今早呈与陛下的,还有那司闻璟藏起的一卷龙脉堪舆的风水论图解。 他得愿回归故土,这些东西自然都愿意交出来了。 这日正午,李星昀放回了那封假密信。 傍晚,慈宁宫便着火了。 太后受惊昏厥,整个皇宫的天都被照得火红一片。 晋王率防隅军进宫救驾。 皇帝今夜翻了沈嫔的牌子,听着她弹了一首又一首的筝。 “爱妃几日不见,技艺颇有进益。” 那沈嫔的手指都要弹得出血,但皇帝却始终兴趣盎然,她不敢停下,直到手腕都变得麻木再也抬不起来,这才听见外头吵嚷成了一片。 宫女来报:慈宁宫走水。 放下手中的酒杯,李知煜将沈嫔抱着腰扶起,抚摸着她一根根已经红胀的手指:“爱妃辛苦了,孤先去看看母后,明日再来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