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静静地坐在一棵树下,目光怔怔地看向远处,不说话也不思考,努力地放松自己的大脑,防止自己再次一不留神跌进过去记忆的牢笼中。 目光涣散,一副看着就不太正常的样子。 她早就知道自己肯定会有这样的评价,但她并不在乎。 又或者是她现在没法在乎。 一阵风吹过这棵阴沉沉的树,摇动着树上的黑色的叶子。在脱落酸的不挽留里它们轻轻而摇摇晃晃地从顶端飞舞而下,飘飘忽忽地飞落在她眼前,正好挡住了她看着红裙少女练剑的身影。 树叶纷纷扬扬地落下,就像一场盛大而衰败的葬礼,而她躺在棺材里即将被这世界彻底埋葬。 她还记得她的身体曾经是如何腐朽,在死去的地底里被土壤一点点地掩埋,虫豸在她皮肤下产卵、而走兽践踏过她的头颅…… “唔——” 她痛苦地捂住自己的额头。 那些如同深渊一般的记忆再次像一片无边无际的海洋一样涨潮,而她是那个站在海岸的孩子,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海水逐渐漫过脚背到达小腿,而最终将灌入她的五脏六腑…… 有时候她也不知道自己死去后再次睁开眼,究竟是一件幸事亦或不幸? 她记得她曾经是这个已然衰落王朝的皇后,因为背靠着父族、母族的强大势力,她曾经是那么天真而顺利,顺利到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世界唯一的中心。 她在少女时代里被长辈们千娇万宠地长大,又在长大后顺理成章地嫁给了世界上理论上最尊贵的人,拥有了一国之母的地位。 她那时还太年轻,不知道所有命运赠予的礼物都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如此繁华似锦,却终究不过美梦一场。 她永远记得那场大火,那场灼烧得她痛苦无比而又温暖炙热的火,那几乎是她在最后唯一让她感到温暖的事物。 连因为恐惧而流出的泪水都在一瞬间被蒸干。 她憎恶着火焰,却又贪恋着这份给予她死亡又给予她解脱的温暖。巨大的痛苦与残忍的抚慰在死亡前彻底烧断了她的神经,她回忆着过去的种种,却无论如何都不明白自己为何而死又在为何而活。 她踏进了记忆的深海,而那片黑色的海洋无情地冲刷了她的大脑,使那些回忆变成了一片片破碎的浪花,现在她有时茫然无知地想抓住它们,却只能让她们从手中徒劳地溜走。 视线开始模糊,她依然死死地盯着远处逐渐在视网膜上放大的红裙身影。 一刻都没有眨眼。 她缓缓伸出手,在下意识的思维下,强大的能量开始在她手中聚集。 也许他们是对的,她茫然地想到,也许他们就是对的。 那些记忆碎片如同碎掉的瓷片一般狠狠扎进了她再次年轻的大脑,在没有意识到自己身在何处时她就已经开始尖叫。 世界在旋转,在倒塌,在崩溃,而她被囚困其中不得解脱。连死亡都无法给予她真正的安宁,——为什么神明要让她这种人重生呢? 在她刚刚苏醒过来后,她面对的是家中被摔得一塌糊涂的家具和摆件,地上躺着多少前来劝阻自家小姐的下人(他们多口鼻流血,狼狈不堪)。 她看着看着,看着看着。 在不远处她的父母第一次在她面前露出了如此恐怖的神情,她恍惚地觉得简直像是有人拿着刀活剐下他们的心头肉一样。 围在她周围的人没有说话,可是他们的眼睛会讲话。他们围在她的身边,无言地诉说着一个无可辩驳的事实—— 她是个疯子。 我是个疯子。 她盯着那抹人影,那个人在苏醒后变成了稀有的火系奇异者,学着她将烈火附着于剑上,算是她的半个弟子——这是不是代表着她也是过去那些焚烧她的人之一? 她并不想杀她,或者说她不想杀任何一个除了她仇人的人。 要不要趁现在她还没有沾染上污泥而提前将她保存起来呢? 她犯了难,再次自顾自陷入了自我的世界里。 突然红花的手握住了她的手,打散了她手里的能量,也将她拽回了现实。 她试探性地甩了甩,没松开。 “林,刚才就觉得你在走神,这下被我逮到了吧?诶诶诶,我不是让你好好看看我的剑招嘛?你觉得我刚才那几招怎么样——” 叽叽喳喳的红裙少女如海棠般娇艳明媚,她握住林冰凉的手,简直像是暖宝宝一般,让林觉得实在是滚烫至极。 但是,这样的温度并不如那日让她感到疼痛,反而让她感到了此生第一次的慰籍。 就像是很久很久以前太阳照到她身上一样。 温暖到她想要落泪。 * “行了别哭了,哭什么哭,你一个……” “呜哇呜呜呜呜呜——你什么都不知道,你不知道我为了跑出来付出了多少代价,呜呜呜,你就知道指责我——” 从曾经的皇帝爹现在的丧尸皇那边艰难求生之后,姬廉凭借着手中随便找出来的物理学圣剑和头上降维打击的人工科技,顺利一路菜刀砍电线地跑回了西尔维亚的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