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达魔王城的路程并不困难,在魔王死后本就基本上一盘散沙的魔王军,又在世界末日的威胁下,他们彼此各自为营,算不上什么威胁。 困难的是,他们在见到西尔维亚,要如何说服她不要毁灭世界这件事。 “坦白说,我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劝说西尔维亚小姐。” 在临行前,威廉曾这么直接对托奈莉坦白这件事。他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好对托奈莉隐瞒的地方,毕竟他们是队友,从一开始他就没把她当作是纯粹的小孩来看待。 ……更何况,这事关她的家人。 托奈莉其实也没想那么多,她纯粹就是想要追上离开的西维,想要把她拉回自己家里,想要为她每天都带一支鲜花。 她希望她们能回到从前。 “无论什么原因都没问题,”托奈莉做出了这样的决定,“无论是什么原因我都会和西维一起面对。她不喜欢帝都,我们就一起回村子里去;她不喜欢教廷,我们就到靠近魔王城附近的位置居住;她想要我学剑,那我就乖乖学剑……总之,” 她捏捏自己的拳头。 “总之,我一定会把西维带回来的!” 威廉鼓掌鼓励她。 他总觉得事情应该没有那么简单,但又抱有一丝丝的希冀——或许只是自己多心了呢? 他带着托奈莉走啊走。 明明只要踏入魔王城就能找到西尔维亚,就能解决这些问题。但他总会想起那天他第一次见到西尔维亚时的情景—— 黑衣的女子听到推门声转身回看,在她身后阳光透过教堂巨大的彩色玻璃墙洒在巨大的女神像上。女神像捧着一只受伤的鸽子,祂是如此充满着怜爱与悲悯地注视着这只鸽子。 注视着祂眼前的凡人。 那天的阳光实在是太炽烈,又或者是教堂洁白的地板过于洁净,充沛的光芒照耀在她身上,像是明亮的火焰一样在她身上灼烧。 “啊……啊——!!!” 记忆里,有一团过于明亮洁净的火焰在燃烧。它在跳动,它在欢跃,它在歌唱,它在起舞。 ……火焰在舞蹈? 这个念头一升起就被他浇灭了。 不不不不不不,不是。 在舞蹈的是其中的一具焦黑的躯壳,即使大脑早已死亡,但躯体的神经遭受灼烧后不断地收缩使得它在不断摆动——就像是在舞蹈一样。 他的眼泪突然不自觉地流了下来。 撕心裂肺的痛苦从胸口传出,他看到自己捂住了自己的口鼻,防止自己呕吐出任何东西。 恍惚间,他透过那束纯净的光明祝福,看到了脸和雕像一模一样的神明正趴在云朵里,面带微笑地欣赏它的舞姿。 那笑容和雕像上的也一模一样。 * “等等,托奈莉。” 半跪在地上的威廉突然眼前一阵发黑,他果断用剑当作拐杖撑着地面,可即使如此他还是觉得自己不能再向前行走了,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被一阵黑暗吞噬。 像他这样蒙受神明祝福的人对曾经世界的覆盖比较敏感,在巨大的冲击之下可能会想起以前的一些“过往”。 这次他想起了有一次他浑浑噩噩地过了自己半生依旧没有勇气从家族的牢笼里挣脱的记忆。他本该按部就班碌碌无为地过完自己的一生,却在某一次去郊外和正在到处搜罗合适队友的西维对上了眼。 然后一个照面就被催眠魔法带走了。 催眠魔法并不会抹消一个人的自由意志,它只是更改了它们。他们就这样一路结伴前行,默认忠诚对象是西尔维亚的情况下,身份不同、来历不同的这群人居然相处得极其融洽。 ……当然西维只在乎刷怪,基本不搭理他们。 虽然是处于催眠的控制下,这位从小到大养尊处优一直待在王都的少爷也确实拥有着那时的记忆。他一路上失去了尊贵身份给他带来的便利的食物和珍贵的宝石,他柔嫩的双脚和手掌也在日复一日的行走和锻炼下成功长出了一点也不符合身份的茧子。 但是,他在这一路上看到了各种新奇的事物,是他穷极一生都未曾在小小的王都所看到的事物。他看到了奇怪的植物,看到了叮咚的泉水,看到了从极地升起的极光。他还亲手拿起了剑,他杀死了魔物,又亲手和伙伴们一同守护了人类的村庄。 在那些握住他手的热情感激里,在那些仰天下跪对他流下大仇得报的泪水里,他第一次觉得自己活的像一个人。 被控制的他脑海里根本不在意那些他曾经认为是桎梏的东西,家族的除名、王国的悬赏、叛国的名声……他只想享受自己是勇者的伙伴这一事实。 当他把这一心情分享给西尔维亚后,那位对他不假辞色的小姐第一次拿正眼看了他,犹豫了一下对他说:“你好像还有光明魔法天赋,如果有机会的话,试试看修行它。” ……西尔维亚小姐,你说,如果那些轮回只会一次次带来痛苦的话,那为什么在这一次他终于成为了真正的“威廉.克莱蒙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