祂落下泪来。 晶莹的泪珠顺着洁白的石像侧脸蜿蜒流下,所经过的痕迹看起来如同那条蛇爬上祂的肩膀。 之后,圣母的眼泪化作了血液,从她的眼睛和双唇中滴落,洁白的地面顿时被神的血液所污染,除了她所站的位置,一切都被邪恶所笼罩。 在一片黑暗中,红色的六芒星从地板下升起,一个沙哑的声音从地上传来:“找到你了。” 雾气升腾,有一只爪子从虚空处伸向西尔维亚。 突然,教堂的大门被人打开了。 西尔维亚回过神来,再次睁开眼睛,女神并没有在流血,地上也没有荆棘在生长,红色的六芒星散去光彩,而那只不祥的爪子似乎也消失在了虚空之中。 一切都好像是她的一场幻觉。 但她知道并不是。 就像她一直以来所做的一切从来不能简单的被消弭。在游戏的最深处,在时光的刻度上,她所做的一切都被记录在案,刀劈斧刻。 “您好,这位年轻的小姐,”那个开门的人领着一队圣骑士走了进来。他们刚才在教堂里感觉到了一点细微的黑暗气息,却在开门后一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房间里除了光明女神像以外就只有一位黑发黑衣的女士。即使他不知道为什么并不想怀疑她,但他仍然保持了足够的警惕。 领头的那位年轻的圣骑士先向女神像行了一礼,然后他摘下头盔,明亮的盔甲里是一位棕发棕眼的青年,他看上去极为和善。 接下来他进行了一个自我介绍。 “您好,我的名字是威廉.克莱蒙特,请问您在附近有没有注意到什么可疑之人?” 西维看着他的脸,眨眨眼,好像突然对这张脸有了一点印象。 ——这个人好像是她哪次读档剧情时,亲手一魔法干掉的家伙。那时他是不是还号称是什么“人类有史以来最强大的圣骑士”? 对于闲杂人等——本世界可以直接特指NPC们——西尔维亚从来不会消耗自己的脑细胞去记住他们的名字。 但她在傲慢的表皮之下却又出乎意料地谨慎。即使她不记得他的名字,但她依然记得他的魔法、他的剑术,仅仅就技艺而言,他使的很不错。 骑士还在等待她的回答。 其实在说出那句话之后,他的脸就莫名其妙地红透了一样,只能凭借在心里不断循环自我催眠的骑士守则在控制自己不要做出任何对这位小姐失礼的举动。 ……但即使不说话,他都能感觉到身后那群人投来的、快要把他烧穿似的八卦目光了。 然而另一位主人公一点都不在意这些。在想起女神的话语后,她不断地回顾着记忆,总觉得应该有什么特殊的地方被自己忽略了。离开游戏的线索现在就摆放在她眼前,她也没功夫管这位被她在多次世界线里一炮穿心的圣骑士是想仇人见面当场报仇还是想要和她一比身手大战三百回合。 “没有,如果您不相信可以对我使用任何鉴定魔法,”当然如果用完了你还有命在的话。“如果没有其他事情,那就恕我失陪了。” 谦卑的语言却极其显示出她的傲慢,那位黑发的女子说完后看都不看他一眼就径直离开了现场。她的身影刚从门口消失,身后那一群八卦狗一下失了礼数,一股脑地就涌到了他身边,纷纷七嘴八舌地调笑他刚才丢人的表现,“连那位小姐的名字都没有问到,你可太失败了威廉。” “其实我也觉得她有点眼熟,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其实我也……她是哪家的大小姐啊?” …… 讨论声此起彼伏。 威廉却没有参与他们的话题。他的思绪一片空白,脑子里似乎空无一物,全身上下似乎只有一颗心脏在炽热而强烈地跳动着,仿佛是他唯一的生命信号。 * 就像冰雪消融后仍然留有水渍,就像将石子扔进水面后仍然存有波纹,她所做过的那些事情都不会消失,只不过是暂时被众人遗忘。 在之前无数个周目里,她亲手直接或间接地杀了无数的人。硝烟、战火、血腥、暴力,所有死在这些东西下的生命,都是她的一笔笔血债。 西尔维亚看着自己的左手,这只手曾挥舞着法杖,制造过人间的地狱;也曾拿起过闸刀,浸润过神明的鲜血。 死亡总是痛苦的。即使是那些还没经历过的也是这样。 那些拥有着这个世界女神祝福的家伙(比如那些圣职者),在有关于她——这个被他们所崇敬的女神所亲口诅咒的人——身上,感知就格外敏锐。 即使他们的大脑欺骗了他们,他们的眼睛欺骗了他们,但他们的心脏不会,他们的身体不会。 他们的大脑不会对她感到恐惧,身体却会仿佛在千百次残酷的经历下开始颤抖,他们的眼泪会不自觉地流淌出干涸的眼眶,他们的心脏会跳动得如同车辆的引擎,他们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呼喊着“逃跑!!”却会被他们视为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