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中尚有年龄合适且未婚配女儿的朝中群臣,如今注意力都落在了萧瑾承的身上,纷纷猜测其何时迎妃,听闻前几年也有不少位高权重者当面问过他,不过都得不到个结果。
凝着那双如墨的眼眸,其中夹杂着许多傅羡好看不懂的神色,也有她能够看明白的,沉默须臾,她挪开了视线,望向竹屋檐下摇曳的铃铛。
萧瑾承负手而立,似笑非笑的神色衬得他的侧颜愈发的冷冽,寒风吹过他的衣角,颀长的身影斜斜落在竹屋内,寂寥无声。
半响,他微微抬手。
与他不过一臂之遥的傅羡好下意识地侧开身,男子修长有力的手臂越过她端起酒盏,唤来了守在门外的余白。
得了声的余白推门而入,端见竹屋内的气氛时稍稍怔忪了下,他快速地低下眸掏出一沓子宣纸,奉上后又迅速地退下。
萧瑾承将手中的宣纸递过去,全当看不到她欲言又止的模样,“京中宜居的院落,你且看看。”
“嗯?”傅羡好眨了下眼眸,不明所以地掀起眼眸看向他,对上那道无奈的神色时,倏地反应过来,是给她父母前来京中落脚的地方。
她起身端端正正地行了道礼,“民女在此替双亲谢过殿下。”
若是萧瑾承不提起,傅羡好也是会主动提出相助。父母居于皇后着手安排的地方,她是无法安心的。
“举手之劳而已。”萧瑾承眸光凝着她恭恭敬敬的模样,慢条斯理地摩挲着酒盏上凸起的云纹,眼眸暗了几分,“你若是愿意,寻个时间自己出去看看也好。”
闻言,傅羡好薄唇微启。
这些年她不是没有过出宫的机会,她从未答应过。
明知自己是精致牢笼中的雀儿,哪日主子心情好了打开笼子叫她走出去瞧瞧,可当她踏出半步时就会被人擒回,何必自找苦吃。
不过这一次,想来也由不得自己想不想。
傅羡好眸光掠过男子手中的宣纸,心知他都已经安排好了,不论自己选择哪处,就算辗转多处也最终会落向那处,道:“娘娘应该会安排三殿下带我出宫,而且涉及替家中寻落脚之处,已经不是我能够随意拒绝的事情。”
而且,这次她确实要亲自走一趟才行。
傅羡好掀起眼帘盯着萧瑾承,静了一息,嘴角微启时就被他凛冽的嗓音截过。
“要真觉得不知道怎么感谢我,不如帮我个忙。”萧瑾承道。
话音落下,傅羡好心中的思虑落下些许,若有所思地道:“殿下但说无妨。”
萧瑾承看向她,眸光肆无忌惮地落在女子微仰起的容颜上,没有错过她眸中一闪而过的舒气,怕欠了自己的人情,非要一事一毕才能够安心地接受自己对她的好,也仅对他如此。
被他的目光盯着,傅羡好眼睫轻轻地颤了下。
寂静空寥的竹屋内回荡着寒风呼啸而过的沙沙声,垂落的雪花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下来。
良久,萧瑾承薄唇微扬。
男子冷冽的神色间忽而扬上一抹浅笑,突然得让傅羡好有点儿摸不清他在想些什么。
萧瑾承道:“出宫后,替我走一趟傅恺府上。”
傅羡好闻言眉头微微皱起。
傅恺是她的六叔,如今于内阁当差,她还未入宫时,六叔常年在外求学,他们之间不过是逢年过节见上几面,到现在也已经有整整五载未曾见过。
入了内阁,就是皇上的人。
傅羡好明白,萧瑾承确实不得亲自上门或是寻六叔前来相见,而自己好不容易出宫一趟,前往拜访乃是常理,不会有任何人觉得不妥当,就算有,也只会说她是授皇后所托。
她和傅恺算不上熟悉的事情,萧瑾承心中门清,也知傅羡好想要傅恺那儿探听到他的口风难于上青天,不过也恰恰是因为并非易事,她才能够心安理得地接受来自自己的好意。
果不其然,静默须臾的傅羡好颔了颔首,应下了。
萧瑾承漠然,神色晦暗不明。
心思落在前往傅恺府中该如何言说的傅羡好没有察觉到他神情的变化,思来想去之时,静谧无垠的竹屋响起叩门声。
随之而来的是余白的声音:“主子,子时到了。”
闻言,傅羡好侧眸扫了眼时漏,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已经出来一个时辰之久,到了该回去的时候了。
沉默多时的萧瑾承落下酒盏,道:“我送你回去。”
傅羡好欲要回绝,可看到他眼神中的情绪时即将溢出的话语慢慢地敛了下去。
好似她只要拒绝,今夜就别想走了。
雪已经停了,就连寒风也收敛不少,是以回程的路要比来时的路好走上不少,不到一刻钟就瞧见了屹立于百米外的瑶阁。
静静走了一路的傅羡好微停步伐,“剩下的路,就由我自己走吧。”
就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溢出口语气多少带了点不容拒绝之意。
对视几息,萧瑾承‘嗯’了道。
傅羡好舒了口气,福身行了道礼,蓦地离开。
“傅羡好。”
身后传来清冽幽湛的嗓音,与这寒天交相辉映,半分感情起伏都没有,
傅羡好停住。
没有转回身。
好似只要转头,便会万劫不复。
不过萧瑾承似乎也只是想叫她一声,唤完她的名字后再无其他的话语。
傅羡好薄唇微抿,离去。
站在原地的萧瑾次眸光幽深地凝着那道愈走愈快的倩影,“余白。”
“主子。”跟在十来步外的余白向前,垂眸等待着他的吩咐,不过等了好一会儿都没有听到声响,他微微掀起眼帘望去,果然看到了远处还未消失的身影。
余白默默地垂下头等待。
直到那道身影消失于视线中,萧瑾承才收回了视线,漫不经心地瞥向余白,道:“你明日去趟福阳宫。”
他说得不明不白,余白却听懂了。
这是叫自己前去回绝了太后娘娘的好意,绝了替主子迎妃的心思,已经不是第一次做这件事的余白拱了拱手,侧身让步时他犹豫了下。
就是这一下,萧瑾承微挑眉梢。
余白硬着头皮问:“若是娘娘问起缘由,属下该如何回复。”
能用的理由他都已经用过了,而且这次主子还答应了太后娘娘,谁知一日的时间都不到就又回绝了。
萧瑾承看了他一眼。
就是这一眼,余白懂了,还是以往用过的理由。
“政务繁忙,无心儿女情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