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
“殿下?”
接连不断的呼唤叫回萧瑾承的神思。
“想些什么呢。”太后狐疑,别人看不出来,她却明显地感觉到萦绕在他身侧的沉沉威压,思忖少顷,她侧眸看向静坐在侧的傅羡好,道:“筹备宫宴忙碌,哀家也就不留你多谈了。”
“多谢娘娘体恤。”傅羡好听出太后是有事想要和萧瑾承交谈,故而寻了个理由遣自己离去。
她起身行礼,后退几步后方才转身离去。
倩影踏出正殿门槛,兰絮也跟了上去,门扉阖上,正殿中静了半瞬。
太后收回凝着傅羡好的目光,看向寡言淡漠的孙子,“皇后的意思,你可明白?”
萧瑾承把玩着茶盏,不冷不热地‘嗯’了声。
“哀家老了,不想见到你们兵戎相见的事情。”太后见孙子不慌不忙的模样,无奈得很,“不论如何,傅家都需要稳在那儿,不能偏倚。”
摩挲着茶盏的指腹微停,萧瑾承抬眸看向太后她老人家,不置可否。
“她聪明伶俐,皇后有意于她也情有可原。”太后想起多年前世家间的传闻,都道傅家长孙女聪慧可人,不过八九岁的年龄,学识就已经胜过傅家学堂的多数学子们,叫众学子们自叹不如,“可惜过于聪慧,入了他人眼,成了笼中雀。”
若再蠢笨一点,或许傅家就不会如此宝贝她,也就不会被传召入宫。
“她与澈儿的事情,只分时间早晚而已。”太后抚摸着佛珠,余光觑见孙子微微蹙眉的模样,怔忪少顷,道:“傅家二姑娘即将行笄礼,哀家有意将她送入东??”
“祖母。”萧瑾承神色晏然自若,“傅家一事,孙儿自有安排。”
“哀家没想着让她入主东宫稳坐太子妃之位,不过是侧妃而已。”话语被打断的太后也不生气,“哀家命人打听过了,傅家二姑娘于家中备受宠爱,与多年前的傅羡好相比,有过之无不及。”
不费一兵一卒,就能将局势稳下,为何不做。
“更何况你宫中如今一人都没有,哀家都不知该如何面对你母后。”太后叹了口气,凝着漫不经心呷着茶水的孙子,摇摇头,“你母后走时,拉着哀家的手将你托付给哀家。”
王皇后离世时,萧瑾承不过十三岁。
他薄唇微抿,沉默须臾,退了一步:“傅家不行。”
听到这话时太后不由得凝眉,下一瞬意识到他言语间蕴藏的意思时,哪还管是什么傅家不行还是陈家不行,好不容易等到他松口的时候,哪能错过。
她神色欣喜:“傅家不行就不行,既然你不愿哀家也不强求,就是这次你绝不能再寻借口不出现了。”
“嗯。”萧瑾承落下手中的白玉茶盏,“孙儿还有要事在身需要处理,明日得了空再来。”
太后神情喜悦地挥挥手,眼下也没有心思管他,寻思着若是排除掉傅家,又该选择谁家的姑娘比较合适。
寒风凛冽,傅羡好的心却是雀跃的。
跳跃的心脏毫无规律地敲击着,敲得她全身都暖烘烘的,步伐相较平日都雀跃了几分。
穿过百花苑踏上西宫殿径路时,看到了等候在百米外的竹清时,她的心情慢慢地平静了下来。
傅羡好敛下眸中的笑,睫毛再次扬起时,眸底清冽无垠。
福阳宫召见,是奇观。
入宫五载有余,她与福阳宫的交流少之又少,更别提太后身边的兰絮姑姑亲自前来传召,兰絮姑姑传召一举,就是陶贵妃都少有。
那段意味深长的话语再次一跃而上,荡在傅羡好耳畔,叫她心弦禁不住颤了好几颤,思忖着皇后问起时,该如何言说。
如实告知,还是……
太后此举之意,傅羡好不是看不懂。
阖宫上下,谁都能够看出皇后为何要传召自己入宫,也逐渐看清她欲要将自己许配给萧澈之举。
就在这个时候,倘若妹妹傅枕梦嫁入东宫,即将倾向皇后一派的傅家,又会再次回到中立派,且极有可能完全踏入太子阵营。
萧瑾承如今稳坐东宫之位,要想将他拉下来必是要费上不少心思,且稍有不慎就会跌入深渊。
妹妹若是入了东宫,她入集英殿又能如何,东宫与集英殿,傅家定是选择东宫。
傅羡好眸光暗了几许。
与竹清视线相撞时,她微微颔首,透着血色的薄唇扬起,“姐姐。”
竹清若有所思地丈量她的神色须臾,欠身行礼:“娘娘遣奴婢前来迎接姑娘回宫。”
“麻烦姐姐了。”傅羡好道。
傅羡好走在前头,和竹清一前一后地回到长信宫。
还未踏入正殿,就听到殿中传来的娇笑声,傅羡好闻得此声,是昭和宫的陶贵妃。
她侧眸,看向竹清。
竹清不解地摇头,自己一早就前往宫门等候,是以也不知晓陶贵妃是何时来的。
傅羡好伫于门口少顷,招手唤来檐下伺候的宫女,低语了几句,宫女得了指令后一路小跑前往小厨房。
不多时,宫女端出几道糕点,傅羡好顺手接过她端来的点心,微抬手心示意竹清留步,不疾不徐地踏入殿中。
闲谈的两人同时瞥见踏入宫殿的身影,不约而同地静了下来,凝着来人,她屈膝行礼,不卑不亢地将糕点摆放上案,糕点中也准备了陶贵妃喜欢的样式。
陶贵妃垂眸扫了眼跟前的糕点,慢条斯理地端起茶水呷了口,道:“还是娘娘身边的人省心,臣妾前些时日不过是随口提了嘴喜欢山楂糕,难为她还记得。”
“她向来心细。”皇后笑道,“妹妹若是喜欢这山楂糕,等会儿本宫命人给你送过去。”
“那就多谢皇后娘娘了。”陶贵妃取出手帕,擦拭过嘴角的水渍,道:“不过臣妾今日前来长信宫,也不是为了讨糕点来的,是有要事和娘娘言说。”
与她闲话多时寻不出重点的皇后闻言,若有所思地颔首,“妹妹但说无妨。”
?云挥挥手,遣散了殿中的宫女。
见才回来不久的身影侧身作势要离开,皇后叫住了她。
傅羡好停下脚步,退到皇后身侧。
陶贵妃翻开掌心,守在她身后的宫女弯身递上道已经被打开过的信封,她落在案上,朝皇后的方向挪去,“娘娘过眼再道。”
皇后端辨她的神色须臾,从容不迫地取出信件。
宣纸绽开的刹那,伫于她身后的傅羡好眸光微凛,掀起薄薄的眼皮瞥向淡笑不语的陶贵妃几许,看向皇后。
捏着宣纸的指尖泛着白,不多时就被灼热的绯色取缔,皇后一目十行地看完信中所言,捏着信纸的指腹紧了紧,却道:“死无对证之事,又如何以此定罪。”
“娘娘说的是,臣妾也是如此给家中说的。”陶贵妃指腹悠然自得地敲了敲桌案,指尖落在山楂糕上,捏起:“不过是公主府死了个面首而已,要是放在平日定是平静无波,可谁知恰逢三殿下正在彻查张思邈许川一事,听闻这个面首,入京前和张思邈等人出自同一书院。”
皇后闻言,眸色霎时往下沉了些许。
半响,她神色如常地笑了笑:“多谢妹妹前来告知本宫此事。”
“娘娘客气了。”陶贵妃咬了口山楂糕,甚是酸涩的山楂之味扑鼻而来,她却吃得津津有味,“今日多谢娘娘款待,臣妾还要前往承天宫见皇上,就先走了。”
皇后笑而不语地颔了颔首,示意傅羡好送陶贵妃离去。
傅羡好得了指令,走上前给陶贵妃引路。
将将走到宫门口时,茶盏破碎的凛冽声响传来,紧随其后的,是陶贵妃的轻笑声。
陶贵妃侧眸扫了眼神色淡淡的傅羡好,道:“你留在长信宫,倒是可惜了。”
说完后,她便踏过宫门,登上仪仗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