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莺攥紧双拳,再抬眼时、表情果决。阴暗的天色也难以抹杀眼眸中的光亮,她说出了深思熟虑后的决定:“我希望你们接下我的委托,去杀死那个占据了夜溯身体的魔王。” 无论时间、地点还是对象,从哪方面来看夜莺的委托都过于怪异,不过作为魔王的妹妹说出这句话已经需要十足的勇气与决心,因此突然间被委托了勇者并没有立刻做出任何评断。 姜雾海越发觉得来荆棘禁地走的这趟从一而终,始终贯彻发展主线,主打的就是一个莫名其妙。 克劳德敛去笑,进入公事公办的状态,肃然道:“你不必勉强提出这样的委托,消灭魔王本就是我们作为勇者应尽的职责,哪怕没有任何人请托,我也会不惜性命去达成。” “我知道。但说不说在我,我希望促成他死亡的推力中,有我的影子。” 夜莺言语间满是对魔王的仇恨,那是不死不休的决断。 姜雾海也因此严肃起来,他说:“我明白证明你已有决意。但是,我还得再问你一次,这真的是你所希望的吗?” 姜雾海对此怀疑而忧虑,他不想看见此刻态度坚决的夜莺临到头来又前后不一。 等到魔王倒在正义的勇者剑下时,身为魔王妹妹的少女幡然醒悟,痛彻心扉地哭泣着大喊:“噢,我的天啊!我之前都在干什么啊!无论他做了什么,他都永远是我血脉相连的亲哥哥啊!”,尔后带着悲伤与恨意,对杀死自己亲人的勇者展开复仇与追杀。 别问,问就是文艺作品都遵循这样的套路,不用考虑任何逻辑与智商,因为根本没有。 “当然。”夜莺的回答没有丝毫犹豫。 魔王带走了她的哥哥,她失去她的依靠、她的憧憬,从此将坠入永恒孤寂的血缘诅咒中,怀抱无限恨意惴惴前行,直到撞碎黑暗或者就此死去。 无论今后世事任何辗转变迁,她绝不会后悔。 姜雾海点头:“我明白了。如果我有机会消灭魔王,我不会忘记助我的力量中有你的一份。你也不要忘记今天所有的言语与情感,铭记今天经历的一切,它会影响你未来的抉择。” 夜莺闻言终于笑了。她的笑容中的正面情绪寡淡,比起由心而发,更像此刻的情景下需要一个笑容来装点。她说:“我的未来将由我自己去把握。” 得到夜莺的允许,姜雾海与克劳德到为哈珀奶奶所立的小小坟茔前做了简单的祭拜。 姜雾海还记得哈珀奶奶那对皱纹满布的粗糙手掌传来的鲜活温度,可转瞬间那份亲切和蔼的暖意仅存于记忆。哈珀奶奶甚至做不到入土为安,只留下一个石碓象征着她曾经存在,纪念的人不过在场的这区区三名而已。 魔王。姜雾海默念着这个会带来无尽毁灭与伤痛的名词,平静的外表下翻涌着最强烈的怒意。 有些事是不能当做从未发生而轻飘飘地揭过的,特别当这件事真实地发生于姜雾海的面前。哪怕他原本打算沉默至死,灵魂的炬火也绝不会屈服于寒夜。 他无法遗忘。 姜雾海厌恶如今的勇者工会,而非勇者本身。若想终结恶意的循环,了断存留已久的腐烂之物,必须彻底清除托克利大陆垢积的恶意。如不尽除,哪怕仅留下一星半点,攀附于大陆生息根脉的恶意依旧会无数次地重新笼罩住朗朗晴空。 邪恶生物伴随滋长的恶意繁衍增加,人类方对其不断的消灭、消灭、再消灭,造就的不过是无数次汹涌的反扑。不溯流解决一切恶意的起始点,战斗永不会结束。 不谈其他,姜雾海非常认可克劳德方才的那句话,消灭魔王是勇者的职责。眼睁睁更多无辜的人死于魔王、死于恶意,追根究底是勇者的失职。他们是英勇无畏的开垦者、是先锋,可也不该放弃去守护目之所及的地方。 可惜的是,无能为力才是他的常态。他不可能救下所有他想要保护的人。 他只能尽力地不去丧失。 拒绝了勇者的好意,夜莺独自收拾了石屋中不多的物品,准备离开此地。她的目光在石碓上轻轻飘扬的浅色手帕不舍流连,终于狠心斩断链接。夜莺深呼吸调整了心绪,佯做轻松地转头问两名勇者:“你们接下来打算去哪?” 克劳德早已暴露,便不再装作重伤濒死的模样,心里难免有些失落。夜莺也早看出他演得乐在其中,没有戳穿,为他保留了一份体面。所以克劳德的笑容真诚,回答道:“大概会继续我们的旅行吧。” 这个旅行指的也许是在荆棘禁地的冒险,也许更加长远。克劳德说得坦荡明白,姜雾海却觉得他是意有所指,拐弯抹角地想暗示他点什么。 夜莺与他们尚且初次见面,未做更深层次的了解,不清楚他们之间那些弯弯绕绕,因此出自本心真诚地祝福他们:“那我们便就此别过吧,祝你们的前路光明无限。” “你也同样。愿善者都能拥有美好的未来,无论是如何的身份、种族。”克劳德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