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表哥,你给我做先生留的课业吧。”
“通识文史,是以明礼,我能替你做一回两回,总不能照看你一辈子。”
“为什么不能?大表哥不是说要娶我吗?。”
星月流光下,女子面庞张扬明媚,单手托腮,眉眼弯弯地望着面前她唤了十余年的大表哥。
男子耳根生出隐约不可见的红意,他抬手揉了揉女子的发顶,似有无奈,“你惯会这样。
他认真问道:“湘湘当真愿意嫁我?”
女子眼眸如月,笑得那样好看,“这世上我只愿意嫁给大表哥。”
那男子克制住了将少女搂入怀中的念头,只是红了耳根温声,“过几日我去与母亲说,待你及笄,等我来虞府提亲。”
“贵府姑娘年岁也不小了,敢问是请的那位先生教的闺阁教养,尚且待字闺中,就与外男私相授受,毫无廉耻之心!”
妇人面容刻薄,“我早已为我儿定好婚约,请贵府姑娘死了这份儿心,贵府的家世也配不上我柳家门楣!没有我点头,贵府姑娘就是为妾,我也断然不会同意这桩婚事!”
天边泛出一丝白意,到了时辰,李怀修睁开眼,准备起身更衣上朝,那女子还在他怀中,他要抽出手臂时,见那女子额头沁汗,红唇嗫嚅,似在呢喃什么。他拧起眉,碰了下这女子的脸蛋,再要去听,却见她倏然睁开了眸子,一眨不眨地看着
他,又好似不在看他。
床幔映着男女坐起的影子,明裳呼吸不平,紧紧攥着丝帛的衾被,眼眸望着眼前丰俊端肃的男人,微微失神,分不清这是梦境还是现实。
李怀修终于意识到了不对,他伸手去抚女子的后背,男子触碰的瞬间,明裳的身子有一瞬的僵硬,男人有所察觉,眉峰拧得越紧,“梦魇了?“
说话之间,明裳终于松开了不断攥着衾被的指尖儿,没有立即答话,而是红着眼扑到男人怀里,她哽咽着,泪水越流越多,沾湿了男人的前襟。
女子颤着身子,柔弱可怜,“嫔妾好怕………………”
她没说怕什么,大抵是昨日御花园见到的情形,在这女子心里留下了影子。
李怀修耐心地抚了抚女子的后背,“别怕,这几日朕陪着你。”
眼见快到上朝的时辰,寝殿还没传人伺候的动静,全福海等得不禁心焦。几番想进去请示,又被他生生忍住了。等他终于坐不住时,内殿终于传了宫人侍奉。
李怀修登上銮?,他靠着椅背,不徐不疾地摩挲了两下拇指的白玉扳指,寝殿里,他只隐约听到那女子口中含糊的几个字,并不分明,然帝王敏锐的直觉让他觉得那女子是有事欺瞒于他。
或许是她家中事。
李怀修揉了揉太阳穴,他如今已有心重用虞世行,那女子过些日子就会知晓,他敛了心思,没再深想下去。
永和宫
圣驾离开,明裳让人到坤宁宫告假,因早上那场梦,今日她实在没那个心力再去坤宁宫问安,应付后宫盯在她身上的眼睛。
月香见主子眼眶红肿,面容憔悴,吓了一跳,忙过去扶主子坐去窄榻,“皇上出殿时吩咐奴婢们到太医院请陈太医看诊,照看好主子,主子这又是怎么了?”
幸而昨夜御花园中遇到的事,让明裳有了遮掩的由头,她只道是梦魇。月香不疑有他,因着昨日,她想想就不适,也做了一夜的噩梦,主子又怀着身子,定然更是不舒坦。
陈太医到永和宫看诊,诊了明裳的脉象,只说是受到惊吓,又思虑过重,才致使梦魇不断。心病还须心药医,还要请娘娘解开心结。
送走陈太医,宫人煎好汤药,明裳吃了药后,身子乏累,回了床榻歇息。
月香带着宫人轻手轻脚地合了殿门。
床榻里,明裳合着眼,侧身躺着,望向窗外透进的白光,神色有些恍惚。
她从没梦过那人。
虞家与柳家是有沾亲带故,她幼时跟随父母入京,初入京城,母亲带她见了柳家三房的姑奶奶,她唤一声姨母。实在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也是在那时,她遇见了柳絮白。
柳家是上京名门,柳絮白是柳家嫡系一脉的长孙,合府上下期望甚高。但柳絮白不愿受祖上荫蔽,弃了爵位,一意孤行苦读科举。
少男少女,相处久了,总会生出不同的情愫。
明裳并不否认,那时她很喜欢大表哥。可事与愿违,父母疼宠着她,不愿让她看见外面的艰辛,有一回父亲数日不在家中,她问母亲父亲为什么这么久不在府里,母亲说父亲是出京当差,为皇上办事。
后来她才知晓,父亲是得罪了当朝太傅宋文进,进了牢狱。爹娘不让她知道,她便装作不知道,她有时会怀念在宿州的日子,不明白爹爹为什么非要入京不可,直至现在,她或许懂了,爹爹以当今为尊,认为那位是可侍奉的明君,才要为君为
国,不惜舍了自己。她才有了心思,为了爹爹,她不想再让爹爹受苦,她要入宫。
后来,她再也没见过柳絮白。
她不知道柳絮白是否知晓他母亲曾来过虞府,也不知道柳夫人说的婚事为何这么久还没有结果。后来柳絮白几番登门入府,都被母亲拦在了外面,她入宫的前一夜,东院的墙外响起她熟悉的箫声。
她知晓是谁,
那晚,箫声响了一夜。
她没有出去。
她知道自己既选择了这条路,就无法回头,也不能回头。
明裳不知不觉睡了一觉,清醒时精神已经好了许多。
晌午吩咐小厨房做了蹄花汤,这时她得知昨夜御花园的事查出了些许眉目。
这事居然与罗常在有关。
查明真相的证据是一只玉镯。
死的那个小太监名叫春草,是内务府新进的宫人,原本那日是要去冷宫送午膳,无意经过御花园,遇见了同在内务府的小桂子。
他初到内务府,就是小桂子多次刁难他,甚至给他吃馊了的饭菜,春草本是想看小桂子偷偷摸摸做些什么,结果却瞧见小桂子竟然是在与宫里的宫女光天化日之下做对食,春草目瞪口呆,以为拿捏住了小桂子的把柄,要借此威胁小桂子索要
银钱,小桂子一方面答应,却在春草要离开时,将人按到湖里,活活溺死了。而与小桂子对食的宫女,正是伺候罗常在的宫人松叶。
明裳颇为意外。
缈云坞
罗常在得知真相与自己有关,赶忙撇开干系,“皇后娘娘相信嫔妾,嫔妾只是时常让松叶与嫔妾下棋,当真不知松叶私下做这种有违宫规之事啊!”
她神色不禁慌张,此事可大可小,可牵涉到宓贵嫔,经前些日子皇上对高采女的处置,让她忍不住要撇清自己,皇上可要不能误以为是她要针对宓贵嫔。
皇后蹲身扶起她,坐回床榻里,“本宫已经禀明皇上,此事确实与你无关,你可放心。”
得皇后娘娘保证,罗常在终于松了口气,经此一事,她愈发觉出皇后娘娘的宽和,从前她竟不曾察觉,她眼神真切,“嫔妾感谢皇后娘娘相信嫔妾。”
皇后拿着帕子温和擦了擦她额头吓出的冷汗,又见缈云坞伺候的人实在是少,便道:“你如今怀了身子,身边总要多几个伺候的人,虽是常在位分,因有身孕,多拨几个人伺候,也是情理之中,旁人不会多说什么。”
“宓贵嫔宫里有几个接生的嬷嬷,你这宫里也不能少,待本宫禀明了皇上,选几个可靠的送到缈云坞。”
罗常在也觉得自己身边伺候的宫人实在少,如今又没了一个松叶,她更是没有人用,见皇后娘娘这般为她着想,罗常在感激得不知如何是好。想着皇后娘娘膝下没有皇子,倘若她腹中诞下的是个皇子,日后孩子生下来,她定要让孩子亲近皇后
娘娘几分。
折腾大半日,皇后离开缈云坞,上了仪仗,面容立刻就淡了下来。她漫不经心地抚着镂金的护甲,鬓间凤羽珠钗的大红宝石映着女子的眉眼,泛出一丝冰冷。
乾坤宫
李怀修下了早朝,没先过问呈上的奏折,宣了去永和宫诊脉的陈太医,问那女子的身子。陈太医一一作答,李怀修微顿了下,掀起眼,“心病?”
那女子能有什么心病。
听到皇上发问,陈太医想了想,回道:“依照臣多年经验,孕中的妇人思虑敏感,都会有此症状。臣已开了方子,加之让贵嫔娘娘心绪开怀,不再去想那些烦心事便可无恙。”
李怀修颔首,让他好生照看,务必要保证宓贵嫔平安生产。这话皇上已叮嘱多回,陈太医就是没了自己这条老命,也要保住贵嫔娘娘和腹中皇嗣。
待陈太医离开,全福海才禀了昨日御花园那桩事,李怀修没说什么,交由了皇后处理。
全福海领了吩咐,见皇上已经去看折子,正要躬身退出殿,却听见皇上唤住他,“近日六宫可又生了什么事?”
全福海不知皇上要问什么,要说什么大事,确实没有。
见皇上沉眉思虑,全福海才想起方才陈太医的一番话,皇上大抵是以为又有人与宓贵嫔不对付,让宓贵嫔受委屈了。不过经过前几桩事,他可是听说,现在后宫主子见到宓贵嫔都绕着路走。
全福海眼珠子一转,“奴才听闻京城来了一个有名的戏曲班子,那听曲楼日日漫客,不如让他们进宫献唱,快到了年关,也好热闹热闹。”
他记得那女子确实喜欢看这些,还几次在他耳边提,李怀修准允了,让全福海下去。
明裳没敢再去御花园,只是日日待在永和宫里,实在让她觉得无趣。
这日她才听说,京城的戏班子要进宫,正设在了建章宫观曲。明裳有些心动,只是自己身子不便,她仍是不放心。
全福海立马堆上笑,“娘娘放心,娘娘去看的那日皇上也在,且宫里只有皇上与娘娘,翌日才是各宫主子!”
明裳听了,眼神惊讶,“这样会不会太张扬了。”
确实张扬了些,不过谁让皇上正宠着贵嫔娘娘。
全福海笑眯眯的,“皇上亲自下的旨意,各宫主子娘娘不会多说什么。”
面上谁又敢多说,明裳没再在乎,让月香给了赏,送全福海出永和宫。
上回在京城看戏,已是许久之前。
正如明裳所想,后宫人面上不提,私下则是十分不满,甚至去了坤宁宫,说与皇后,明里暗里都是那宓贵嫔实在不知分寸,要与皇上一同观戏也该是皇后娘娘,哪轮的上一个贵嫔。
皇后漫不经心地饮着茶水,待她们说完,也只道了一句,这是皇上的意思。
那位的旨意,这些人争宠争不过宓贵嫔,到她这里搬弄是非,又有什么用。
观戏之事,罗常在也有不满,她也怀了皇嗣,怎么感觉皇上好似根本不记得她这个人。宓贵嫔在御花园受了惊吓,皇上夜夜都去永和宫陪着,可自从她有了身孕,皇上没来看过一回,也就只有御前的那个太监给她送过赏赐,她要赏赐有什么
用!
罗常在一气之下,抬手挥散了宫人奉上来的安胎药。那宫女猝不及防,向后退了两步,跌坐到地,宫裙沾了褐色的药汁,颇为狼狈。她见主子动了怒气,顾不得一身狼藉,战战兢兢地跪下身。
珠帘响了一声,伺候的高嬷嬷进到内殿,立即过去询问罗常在,“主子可是身子不适?”
罗常在颇不耐烦,“是这宫女笨手笨脚。”
高嬷嬷向下递了个眼色,“手脚如此粗苯,伤了主子可如何是好,还不到外面跪着!”
那小宫女连连叩头,退了出去。
殿内,高嬷嬷扶着罗常在躺下身子,“主子如今有身子,万万动不得气。”
高嬷嬷是皇后调到罗常在身边,伺候罗常在生产的宫人,来了几日就将罗常在照顾得格外妥帖,逐渐得了罗常在信任。她翻过身子,迟疑问道:“明儿个建章宫设戏台子,嬷嬷可听说皇上有要我一同陪着的意思?”
这罗常在藏不住事,高嬷嬷来了两日就摸清了这个主子的脾气,她道:“皇上只让永和宫的贵嫔娘娘一人作陪,贵嫔娘娘身子比主子重,多照顾些也是情理之中。”
她又道:“主子近日爱吃酸的,奴婢见皇上赏赐了好些酸果子,想必也是记挂主子,只是不得空来缈云坞。”
罗常在这才好受些,但她仍不满,她烦躁地让高嬷嬷出去,不想见任何人。
高嬷嬷出了寝殿,见小满正要往殿里走,她上前一步拦住,“主子心情不好,小满姑娘晚些时候进去伺候为好。”
自缈云坞多了伺候的人,小满就不再像以前日日绕着主子转,她虽是清闲下来,不知为何,总觉得有些不安。小满也知主子因什么烦闷,她想了想,跟高嬷嬷道了谢,捧着手中的糕点离开内殿。
翌日,李怀修有政事要忙,明裳先去了建章宫。她翻了翻簿子,瞧着下面的曲子有趣,便点了这曲《紫樱剑》。待一曲唱罢,圣驾才到建章宫。
伶人纷纷做停,前去见礼,明裳也由宫人扶着,出殿迎驾。
她如今的肚子是越发大了,李怀修见她身子重,先扶起这女子,“日后你身子不便,见朕不必再拘着礼。
又问她,“这戏班子唱得可好?”
请身的伶人们不由得提起心弦,紧张得屏住了呼吸。
明裳眉眼弯弯,又几分女儿家的娇俏,“皇上从哪儿请的这个戏班子,嫔妾很是喜欢。”
见这女子脸上终于有几分真切的笑,李怀修也生出一丝愉悦,极为自然地揽了全福海的功绩,面不改色,“朕议政时听那些朝臣随口一说,留了心,让他们进宫给你唱唱曲子。”
一旁全福海本是乐呵呵的,闻言心底“啊?”了一声,偷摸摸向两位主子,见宓贵嫔扑到皇上怀中,说皇上真好,再看皇上龙心大悦的脸色,心中啧啧,没敢多嘴。
李怀修倒不爱看这些才子佳人的戏码,只是陪着这女子听了两曲。
一个时辰后,殿外忽然跑进一个传话的小太监,令人自觉地停了唱词,退身到两侧。
那小太监才开口通禀,“舒美人身子不适,请皇上过去看看。”
明裳怔了下,才记起,这舒美人就是被赐了封号的徐美人。舒美人的身子病得可真是凑巧,偏生在皇上陪她听戏的时候生了病。
她默不作声地哼了下,才不信舒美人是真的病了。
她在想皇上会不会去谨兰苑。
舒美人终究是没请皇上,前朝也忽然有人跑来传话,有政事要议。
明裳十分乖觉,“政事要紧,皇上快些去吧。”
李怀修哪看不出这女子的小心思,她是不让自己去看舒美人,才这般大方,口是心非。
他没说她什么,起身,摆驾回了乾坤宫。
谨兰苑最后是由皇后过去关照,舒美人确实不是很严重的病,只是受了风,吹得头疼,得知皇上最终去了乾坤宫。舒美人心里有些失望,面上与皇后言谈感激,不漏分毫。
入夜,谨兰苑又往御前送了羹汤。
舒美人也是不愿死心,毕竟自打回了宫,皇上确实没去过舒美人宫里,全福海犹豫稍许,还是将那羹汤送进了殿。
殿内,李怀修脸上不见情绪,全福海等着吩咐,没敢抬头。
良久,他才见皇上起身,耳边听到,“去谨兰苑。”
得知皇上点了舒美人侍寝,消息传到永和宫,舒美人明摆着跟她过不去了,明裳放下手中的糕点,拿着帕子不紧不慢地擦了擦指尖儿,“叫辛小五去谨兰苑,约莫时候,说我身子不舒坦,请皇上过来。”
彼时圣驾已经到了谨兰苑,舒美人领着宫人出去迎驾,她上回见到皇上,还是身子未好利索,去御前送羹汤,如今她身子养得好了些,又得赐下封号,这位却迟迟没再召幸她。
舒美人偏生在皇上陪着宓贵嫔时,让人去传话,也是在无意提醒皇上,宓贵嫔如今在后宫,过于受宠。她知晓,这位忌讳这个。也因而,她有九成的把握,皇上今夜会来谨兰苑。
舒美人福了身子,随皇上一同入殿,还未说上两句话,殿外忽传一阵吵闹声,紧跟着御前伺候的宫人就进来通禀,说是贵嫔身子不适,请皇上过去。
闻言,舒美人倏然捏紧了手帕,笑意已有些不自然,“皇上,贵嫔娘娘身子不适,有太医照看,想来也是无事。”
李怀修指腹压了压眉心,已起了身,“朕过去看看。”
“皇上......”舒美人急着要去拦住,男人未再看她,直接出了殿门。
舒美人呼吸稍沉,捏着帕子的指尖越来越紧。
她站在殿门外,不得不懂事地屈身,恭送皇上。
圣驾到永和宫时,看诊的太医已经离开了,李怀修掀开珠帘入殿,见那女子半倚靠在床榻里,眉眼温柔地抚着肚子,见他过来,好似还有些惊讶。
“皇上今日不是召舒美人侍寝,怎到嫔妾这儿来了?”
李怀修走进殿,撩袍坐下,“你宫里的人到谨兰苑传话给朕,说你身子不适。”
明裳诧异,绘如适时跪下身,“皇上恕罪,是奴婢见主子不舒坦,才私自去请皇上。”
那女子一脸无辜,这主仆二人一唱一和,李怀修哪还看不出什么,他斜了一眼,“既然你身子无事,朕让人摆驾回谨兰苑。
“皇上?走!”明裳立即勾住李怀修的手掌,见被男人看穿,乖巧地认错道,“是嫔妾请皇上过来的,嫔妾不想皇上找别人陪驾。”
她倒是愈发胆大包天了。
李怀修被这女子闹得小性子头疼,掐了把那张日渐圆润的小脸,“你知不知道,朕是皇帝,不能只宠幸你一个。”
自古以来,哪有皇帝只召幸后宫一个嫔妃。
明裳脸往男人怀里蹭了蹭,红唇软软嗫嚅,“可是嫔妾喜欢皇上,嫔妾怀着孩子,还要看皇上召幸旁人,嫔妾难受。”
“嫔妾不想皇上临幸旁人。”
美人在怀,如珠似玉。
那句娇娇软软的喜欢,也随之入了男人耳中。
李怀修神色倏然一怔,他覆下眼睑,凝着这张与他不管不顾,撒着娇的面容。
忽然想起前朝弹劾这女子的一句妖妃,他揉了揉太阳穴,第一次对一个女子无可奈何。
“行了,朕答应你今夜留下,不去旁人那儿。”
那女子得寸进尺,“皇上明日也不许去。”
李怀修拧眉,睨她,那女子就要委屈得哭给他看,李怀修磨磨牙根,似笑非笑,“行,朕不去。
“朕后日也不去,大后日也不去,朕进后宫就来你这永和宫。”
明裳掩唇娇笑。
她也没有别的想法,只是不想,有人借着她有孕的机会,做了这位新宠。
她既入了宫,就要好好走这条路。
翌日一早,全福海迟迟没得到皇上传召伺候,前朝的小太监倒是跑来两回,递了前朝的消息,他琢磨琢磨,正要到屏风外通禀,耳边骤然听到一阵????的动静,他眼珠瞪大,忙带着人避了出去。
李怀修陪了这女子多日,起初是念及她害怕,他留了几夜,后来倒不见这人梦魇。
只是她这寝殿里炭火生的足,这人又惯喜欢让他抱着睡,一大早,李怀修入目,便是这女子颈下的滑腻雪白。他喉咙滚了下,硬生生移开视线,要坐起身,偏生那人也醒了,柔软的手指一动,不偏不倚,就碰到了那处。
气氛一时凝滞,李怀修脸色霎时铁青,明裳怎会不知自己碰到了哪儿,忙收回手,缩到床榻里,催促道:“时候不早了,皇上快些上朝去吧。”
她还知道自己今日要上早朝!
李怀修脸色难看,没打算轻易放过这个惯会装作无辜的女子。
斜进的曦光映出两人的影子,李怀修持进去后,倒底是低声哄了她,“朕问过太医,你胎象已稳,朕轻些,不会有事。”
明裳侧着身子,鬓发如水波浮动,简直欲哭无泪。
两刻钟后,李怀修才传人进殿伺候,宫人跪身为帝王扣了腰封,李怀修振了振衣袖,踏出永和宫,全福海立即过来禀事。
“宋太傅一早入了宫门,说是要告老请辞,此时正候在乾坤宫外。”
“北郡王半刻钟前送了军机密信入宫,在南书房等皇上查阅。”
“柳大人也送了消息,说是后午快马回京述职,有急事要启奏皇上。”
李怀修坐在銮内,听着前朝政事,指骨敲了敲椅沿儿,他倒是不认为宋文进会甘心布衣告老。
他拨了下扳指,面容沉肃,吩咐道:“先去南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