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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第 34 章(1 / 1)

这夜没人想到竟是张美人侍寝,翌日问安时,投向张美人身上的视线不禁多了,张美人倒毫不在意那些眼光,仍旧一如往日的请安说话。

她从不以侍寝为荣,毕竟她看得出来,皇上待这六宫百花中,最特殊的,唯有顺湘苑那朵娇花。

请安散去,出了坤宁宫的殿门,张美人想了想,叫住了前面的女子。

明裳闻声,转了身,正要屈膝福礼,张美人上前去扶她的手,“私下里宓常在不必同我讲究那些规矩。”

女子一双瑞凤眼干脆爽利,相比之宫嫔存着算计心思,干净纯粹太多。明裳观人有八分真,不得不说,张美人确实给她一种自然而然的好感。张美人倒不与她套近乎,热热切切地称她妹妹,偏生这宓常在三个字,她听着也确实舒坦。尤其是张美

人这双眼睛,看人时平静和,有沉静下的淡然。

此时这双眼便多了几分试探犹疑在里,“昨夜皇上召我侍寝,我也不知是何意思,宓常在莫要误会了。”

明裳讶然,张美人拦住她,竟只是为了昨夜侍寝的事,未免也太将她放在心上了,明裳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她。

“张姐姐也是宫嫔,皇上点了张姐姐的名册,是张姐姐得来的福分,嫔妾何来的误会?”

张美人微抿起唇,见她眼神不避不躲,的确不计较此事,才放下心,便愈发确信宓常在确实是可联手之人。心思虽多,但分得清明,也不似别的宫嫔被嫉妒蒙蔽了双眼。

“是我想错了。”她微笑道:“许久没与宓常在说话,不知宓常在今日可得空?“

今日明裳确实无事,最近几日宫里都风平浪静,大抵是皇上忙着政务,后宫嫔妃又见不到皇上,才没那些争斗的心思。明裳入宫后少有说话的人,辛柳月香与她亲近,终归不比在这宫里待久了的嫔妃清楚后宫的形势,既然张美人又几番与她示

好,坦然与她相交,她总不能过多推辞。

快要入冬,御花园湖里也不见有鱼,明裳拿着鱼食无从下手,忍不住嗔了月香一眼,“又捉弄主子,自己回去领罚吧!”

月香眸子十分委屈,“奴婢冤枉,是主子说这时候也有鱼儿,奴婢劝说不过,才拿了鱼食。”

明裳“哼”了声,“还敢顶嘴,罪加一等!”

瞧见主仆二人其乐融融的情形,张美人含笑着走近,“宓常在对身边的人可是真好。”

明裳裹着披风坐到圆凳上,捏着帕子擦指尖的鱼料,“月香跟着嫔妾久了,愈发没大没小,让张姐姐见笑了。”

风徐徐吹进,湖面泛出了层层的褶皱涟漪,皇城奢华,就连一面湖水,占地也有数丈,明裳出身寒门,家中算不得拮据局促,只是这番美景,也是见不得的。念此,不由得生出些许想家的惆怅,入宫也有大半年了,不知父亲母亲的身子可还

好,渐渐入冬,可染了风寒?阿娘身子生她时候落了病根,一个凉风,便要生出疾,也不知现在是否还如从前难受。

明眸子黯淡下来,不动声色地饮了口茶水,遮掩掉眼底的情绪。

张美人察言观色,看出宓常在此时的兴致不高,心绪算不得好。既然宓常在不愿说出来,她也没多嘴去问。

稍许,她见宓常在饮完了一盏茶水,才适时开口,“杨嫔有孕也有三个月了。”她话音顿了下,才蹙眉看向明裳,“宓常在侍寝已久,可是知晓自己为何迟迟没有身孕?”

张美人话中关切,并非作假,后宫波云诡谲,人心不古,宓常在初进宫,再机敏,难免有所疏漏,按理说,常在少有风寒,身子养得好,接连数日侍寝,都不该到这时候还没有身孕才是。这也是为何,今日她叫住宓常在的原因,想借着这个

由头,提点几句。

有没有怀上皇嗣这事儿,明裳只当自己年纪小,并不着急,直到那日在乾坤宫,查出自己是中了毒,才开始一阵后怕。倘若那日不是自己执意要传太医,怕是要真的等到她坏了身子,才有所察觉。打那之后,隔上三日,何太医就要到顺湘苑给

她请一次平安脉,说是皇上的意思。张美人入宫早,比她更要谨慎些,这句提点,虽然有自己的几分利益在里,也是为了她好。

明裳轻点了下头,“张姐姐的意思嫔妾明白,是嫔妾自己的身子不争气,皇上已吩咐太医院为嫔妾调养了。”

言下之意,确实有损,但无碍。

张美人抿唇一笑,宓常在要比她想的聪明。

两人没坐多久,远远地走近一人,张美人转过脸,待看清那人是谁,笑意一瞬间就淡了。

陈宝林着一席淡雅的素白茉莉宫裙,入了四角亭中,对着两人先屈膝做了礼,“嫔妾请张姐姐、宓姐姐安。”

亭子并不大,多了一人便多了局促。

张美人点头道:“陈宝林多礼了。”

两刻钟前,陈宝林在坤宁宫外看见了同行张美人和宓常在,昨夜是张美人侍寝,宓常在在皇上跟前颇为得宠,听闻前些日子张美人就与宓常在到御花园赏过花,料想两人是早已结交,有宓常在在皇上跟前说话,张美人才得来侍寝的机会。

念此,她不由得掐紧手心,心底生出不甘的嫉妒,同为嫔妃,她几次与宓常在攀交,宓常在却对她不冷不热,难不成就因张美人比她位份高些,常在就对张美人笑脸相待?说什么自己不能左右皇上的心思,可为何皇上会去召幸久不侍寝的张

美人,她倒底比张美人差在哪里。

陈宝林眼尾通红,手心快要掐出了血,面上还要挂着笑,生怕旁人看出她分毫的心思。

但,隐藏得再好,仍是难掩浮躁,没躲过张美人的眼光,张美人借着饮茶的由头,不动声色地敛了眼。

“多日未与宓姐姐说话,宓姐姐怕是与我生疏了。”陈宝林轻言小心,眼神试探,似乎生怕惹明裳不喜。

明裳没答这话,只将倒好的茶水推到陈宝林手边,“上好的熟水黑茶,性温,对女子身子最好,你尝尝。

瓷盏中的茶沫打着旋儿,陈宝林轻抿了小口,只一小口,便放下了茶水,瞧着这番情形,张美人微不可查地讶然,随即笑了,口口声声叫着姐姐,却怕姐姐给她下毒,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大抵是恶事做多,才战战兢兢,处处小心。

陈宝林出身低,谨慎小心不为过,可害人之心不可有,宓常在虽颇得圣宠,却从不主动招惹旁人,也不会因别的嫔妃有孕,承宠而生出不快之心,可见,陈宝林跟常在,根本不是一路人。

张美人始终安安静静的没有说话,她如今已被陈宝林视为宓常在在宫里头的相交之人,倘若自己再掺和一脚,陈宝林倒不嫉妒她这个无宠之人,只会将这些怨,这些恨算到宓常在的头上。

“茶是好茶。”陈宝林撂下杯盏,“宓姐姐好福气,嫔妾也只配得那些粗烂的茶水。”

明裳淡笑不语,倘若陈宝林不曾送她那个香囊,她也曾想过,待来有机会,向皇上开口,提一提陈宝林的位分。

三人稍坐了一会儿,陈宝林身子坐得愈发僵硬。亭中也渐渐少了话,张美人只顾看湖水的风景,不说话,却也不走。有张美人在,陈宝林想要跟宓常在开口,便多了许多掣肘。

陈宝林停顿稍许,终于看向了张美人,“昨夜是张姐姐侍寝,张姐姐比嫔妾有福气。”

张美人等了许久,终于等到陈宝林提到这茬,她不紧不慢地放下手中的茶盏,挑起眉眼,才含笑回道:“也非我的福气,皇上昨夜提及了黄子《素书》,想起我家中曾有藏集,只是要叫人誊抄,翻阅一二罢了。”

陈宝林回了秋水榭,坐到窄榻上,翠苏立即端来了茶水,她放到主子跟前,一眼看见主子手心掐出的血迹,惊呼出声,“主子!”

陈宝林家世不高,可终归是个嫡出小姐,也算是养尊处优,那双手比下人的要细腻白皙,也因如此,手心两道掐痕愈是显眼可怖。

即便如此,陈宝林只扫了眼,脸上情绪没什么变化,仿若感觉不到痛一般,“去取药来。”

后宫嫔妃处,都备着敷缓伤口的药,只是照着后宫主子位分高低,是否得宠,那些药也有所不同。譬如位份高如皇后娘娘、丽妃娘娘,受宠如杨嫔、宓常在,宫里备着的都是上好的金疮药,祛疤无痕。而像陈宝林这般,份低,又不得宠,便

只有最下等的药可用,敷到伤口不仅刺疼,见效也会慢上十分。

翠苏一面小心翼翼地上药,一面观察着主子的脸色,这药换作旁的的主子,早就耐不住性子,发一顿大火。自家主子却仿若未觉,似乎感受不到痛意,甚至让她不禁怀疑,这药是否失了药效。

“主子是在想御花园中的事?”

翠苏实在怕主子憋闷坏了,忍不住问出口。

陈宝林这会儿才有了反映,她先是摇头,很快顿住,不等翠苏包扎完,便将她的手拂了下去,死死攥住了凭几一角,手上的力道越来越重,直到指肚泛出白痕,眼眶中的泪水也随之流下来,砸到地上。

不知为何,她忽然记起十岁那年,父亲纳了一房妾室,那妾室姓柳,父亲对那姨娘十分宠爱,没过几月,柳姨娘有了身孕,很快生下一个女儿,胖乎乎的,像个瓷娃娃,父亲喜爱极了。在那之前,她一直以为,父亲不喜女儿,原是,父亲只不

喜欢她。

五妹妹满三岁,自己贪玩,掉到了湖里,她看见了,站在廊下,眼睁睁地看着妹妹在湖里挣扎,一动不动,她没有任何悲伤,心中只充满快意,甚至在想,五妹妹挣扎了这么久,怎么还没淹死。

那时候,她就有意识,自己不是一个善人,心中藏着恶,也做不了善人。

她不好过,她也不会让旁人好过。

顺湘苑有了膳房厨子,日后就不必再去御膳房取膳,想吃什么便做什么,主子这般得宠,顺湘苑的宫人都跟着沾光。

午膳送到了东暖阁,月香在一旁侍膳,“主子快尝尝这道莲花糕,是奴婢让膳房照着府上的方子做的,可跟嬷嬷的手艺一样?”

月香嘴馋,对明裳的口味了解十分,每日用膳,明裳都不必自己吩咐今儿要吃什么,月香自会安排好。

“倒是不错。”明裳夹了两块,瞧着香眼巴巴的快要流出口水,她唇角弯了弯,“我吃不下这么多,剩下的赏了吧。”

月香立即喜上眉梢,“奴婢谢主子赏!”

辛柳为明裳添了茶水,摇头道:“主子未免太宠着她,奴婢瞧着都要宠坏了。”

月香不服气,“咱们主子得皇上宠幸,得了膳房厨子,我不过是嘴馋了些,辛柳姐姐便会嘲笑我。”

提到因圣宠得来的膳房厨子,想到那日,明裳脸色微变,忍不住轻咳了两声,辛柳担忧地轻抚主子后背,“主子慢些喝。”

明裳连连摇头,红着脸若无其事道:“无碍。”

总之,这事越想越气,她日后不会再答应那男人任何条件!

这厢用过午膳,明裳到院里消食,御前的厨子可比御膳房做得伙食好,明裳每日难免吃得多,这身段也便愈发丰腴,尤其是那两处,昨日穿着小衣都觉得紧了,正吩咐司衣司的秀女到顺湘苑裁量她的尺寸,再做几件新的衣裳。

日头升高,明裳回了寝殿准备小睡,她倚着窄榻翻了两页话本,辛柳进来燃安神香,瞧见主子手里的话本,不由得劝道:“主子剩下的这些,奴婢收进箱笼里吧,若是皇上看见了,又要训斥主子。”

明裳才不理辛柳的话,盖着薄被,懒洋洋地启唇,“你当皇上不知道我留的心思?皇上看在眼里,只是懒得去管,而且下回皇上瞧见了,我求饶一番,这样一来一回,才叫趣味。日后你嫁出去了,自会明白男子与女子的相处之道。”

辛柳面皮儿薄,被主子说得不自在,“主子哪学的这些歪理。”

明倒不必有意去学,全然看后宫嫔妃如何做的,只要反着来就够了,高高在上的帝王习惯了后宫嫔妃的温顺逢迎,久而久之,自然觉得腻歪,她看得出来,皇上宠着她,最主要的原因,是她新鲜,得趣,只要她明事理,知进退,这条路,她

便会走得越来越久,越来越远。

后午明裳懒在寝殿里歇响,她困得不行,朦朦胧胧中有人掀了帷幔轻声唤她,声音渐渐急切,明裳被催得醒了,见人是辛柳,睁开眼,蹙眉问了句,“出什么事了?”

辛柳神色惊惶,扶了她起身,“主子,不好了,皇后娘娘贴身的大宫女文竹正等在外面,请主子去一趟上林宫。说是晌午宝珠公主忽然全身起了疹子,阮嫔主子请太医过去看,原是因香粉过敏,宝珠公主身子弱,病情太过严重,现在高热不止!

正巧今儿月香到御膳房取莲子,遇上伺候宝珠公主的乳母,阮嫔主子一口咬定是主子身上的香薰害得宝珠公主生了病。

明裳瞬间没了困意,她坐直身子,眉心蹙紧。

辛柳贴着主子更衣,面有愁容,“此事分明是有人要嫁祸主子,偏生今日月香照着主子的法子调了香料,后午又换了衣裳,倘若叫人指出,便成了主子心虚了。”

谁又能想到会出这种岔子,自上回何太医诊出明裳中毒之后,明裳吃穿用度愈发小心,殿内所用的熏香都是自己写下配料交给身边的两个丫头调配,结果却成了旁人下手的时机。

明裳定下心神,起了身趿鞋下地,“把月香配的香料拿给我。”

辛柳早有准备,呈到明裳面前,方子简单,大多是些花房寻常可见的花种,宝珠公主常去御花园,时常能接触到这几味,独独有一样中调白檀最为特殊,倘若有人从中下手,挑中这一样,则最为容易。

“以往到内务府取香料。可遇到过什么人?”

辛柳回忆一番,倏然记起来,“奴婢曾经遇到了陈宝林身边的翠苏,但奴婢与月香一向小心,从未对外人道过是主子自调的香料,倘若是陈宝林......”

明裳坐到妆镜前,捏紧了手中的珠,眼底冷笑,“若她有心,迟早会有察觉,日后只摆些新鲜的花,不必再用香了。”

宝珠公主高热一事闹得动静大,明裳到上林宫时,内殿已来了大半探望的嫔妃,皇后坐在主位的交椅上眼底担忧,阮嫔跪在下首双眼通红,以帕掩面,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众嫔妃沉默地站着,都不由得记起,前不久阮嫔小产,似乎也是在这

上林宫里,似乎也是与宓常在有关,这才过去多久,居然又出了事。

殿内静地只能听见嫔的哭声,明裳从殿外进来,一扫内殿的情形,先对皇后做了礼,“嫔妾请皇后娘娘安。”

皇后早就被阮嫔哭得不耐,见她进来,揉了揉眉心道:“宝珠前不久染了风寒,尚未痊愈,年纪小,身子难免娇弱些,对外面的东西甚是敏感。太医方给宝珠诊过脉象,宝珠是因对白檀过敏,才致使生了红疹,高热不退。宓常在,你可吩咐人去

内务府取过白檀?“

不用明裳承认,内务府自有造册,总管太监早就赶到上林宫,将造册呈给了皇后。皇后如此发问,也是想看看宓常在的意思,毕竟皇上正宠着这女子,她不好就将人定了罪名。

如明裳所料,确实是白檀之罪,白檀在宫里算不上罕见,各宫香料用度都要添上白檀做调配,偏生小儿对此极为敏感,若是用量不对,则会生疾。

她垂下眸,并未否认,“嫔妾确实为了调配香料,吩咐宫人去内务府取过白檀。”

阮嫔眼睛通红,死死盯住了跪在旁边的明裳,倏地掐紧了手心,“宓常在,本宫虽与你有旧怨,可宝珠才六岁,稚子无辜,你何其忍心,竟要对一个孩子下手!宝珠风寒刚好,昨儿个还小声地求着不要吃药了,结果今日竟要一碗一碗的汤药灌下

去,本宫看着都心如刀绞,你怎能如此狠心!”

听着阮嫔说完,明裳才掀起眼地朝旁边声声质问的女子看去,她脸上不见慌乱,有条有理地开口,“贵嫔娘娘身居高位,便说娘娘小产一事,也是有人栽赃嫁祸于嫔妾,归根结底,是娘娘自己犯下的错事,娘娘把错推到嫔妾一人身上,嫔妾念及

娘娘小产不敢有所言。即便怨,也是娘娘对嫔妾的旧怨,嫔妾又何其无辜,今日这桩事尚未查明,怎就不能是娘娘对嫔妾看不顺眼,有意利用宝珠公主呢?”

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宓常在仗着圣宠,胆子可真是够大的,敢当众这般指责阮嫔,不过宓常在这番话,确实提了个醒,毕竟阮嫔小产后那段日子,待宝珠公主这个女儿实在算不上好,听说皇上震怒,若非宝珠公主哭着留在阮嫔身边,皇上

就要把宝珠公主交给了旁人抚养。

阮嫔气得身子发抖,扬起手臂就往明裳脸上打了一掌,“贱人,宝珠是本宫的心头肉,本宫恨不得自己去受这番罪。你害了本宫的儿子,现在又要来害本宫的女儿,本宫定要让皇上看看你是怎样的歹毒心肠!”

这一巴掌打得众人猝不及防,明裳避之不及,鬓边的珠钗倏地被打歪在地,眼前晕黑,鼻尖酸疼,发髻倾时散乱下来,半张漂亮的脸蛋留下一道通红的巴掌印。阮嫔似是觉得打一掌不过瘾,又扬起了手臂欲要落下,月香眼疾手快上前一挡,护

着明裳躲到旁边,厉声道:“贵嫔娘娘,主子虽是常在位分,却也是皇上亲封的人,情况尚未查明,皇后娘娘尚在主持此事,贵嫔娘娘便对主子动手,可把皇上放在眼里,可把皇后娘娘放在眼里!”

“放肆!”皇后骤然拍案,冷冷扫了眼阮嫔,“宝珠昏迷不醒,阮嫔与其在外争执不休,不如去里面照顾宝珠吧。”

“娘娘!”阮嫔指着明裳不甘不愿,“这贱人巧舌如簧,嫔妾若走了,万一这贱人巧言蒙蔽……………

“你是觉得本宫处事无方,不够公允吗?”皇后睨着跪地的阮嫔,眼底划过一抹厌烦,阮嫔实在蠢笨,明目张胆地动手,若皇上知晓,对她会更加厌恶,对那女子只会先入为主的心疼。

皇后治理后宫虽宽仁沉厚,但后位在身,阮嫔即便养着皇嗣,也只是一个贵嫔,她不敢顶撞皇后,只留给明装一个阴沉沉的眼神,便进了内殿。

明裳脸上很疼,她本就生得娇气,皮肤白皙柔嫩,这么一打,那道红印显眼得骇人,眼眶氤氲着泪珠,巴掌大的脸蛋尤为楚楚可怜。

这番模样落在众人眼里,也就明白了,宓常在倒底为何得宠,生得如此娇俏,宠着她的男子哪还看的进去别的俗艳寻常的花儿。

皇后遣太医过来,先为宓常在处理脸上的伤,明裳屈身谢过。

“你方才所言并无道理,但也不能因此,就定了此事与你无关。常在,你还有何话说?”

明裳嘴角火辣辣的发疼,她缓了缓,才慢慢开口,“嫔妾想问太医,宝珠公主风寒初愈,身子孱弱,对香料甚是敏感,要受下多久的白檀,多少的白檀,才能致使过敏生疹,乃至昏迷不醒?”

那太医姓郭,正巧今日当值,宫里的太医,除了伺候主子们调养身子,诊治杂症,便是要掺和进主子们不见硝烟的争斗里。郭太医默念倒霉,怎么今日这事,偏偏让他碰见了。

他在太医院当值,自是听说了如今宫里最受宠的就是眼前这位宓常在,他可不敢将人得罪,恭敬地回道:“香料不比入口的吃食,宝珠公主身子虽孱弱,假使无足量,不过两个时辰,不会病得如此严重。”

明裳又问,“宝珠公主身边的乳母口口声声说是因为月香将白檀的香料塞到了她的衣袖中,可乳母伺候宝珠公主一整日才察觉不妥,难不成你一整日不更衣出恭,不歇睡轮值?即便如此,我倒想瞧瞧,嬷嬷怀里倒底塞了多大一块白檀,若小了,

仅仅那一小块,就能让宝珠公主病重至此吗?还是说你迟钝蠢笨,揣着一大块白檀都未所觉?“

跪在后面的乳母听着这几句有理有据地质问,快都成了筛子,惊慌失措地爬到前面,“奴婢一心伺候宝珠公主,哪得空察觉那些?奴婢当真是没感觉到啊!”

后面有人噗嗤笑出了声,张美人柔声开了口,“宝珠公主对白檀敏感,一心伺候宝珠公主,竟过了两个时辰才察觉到不对劲,倒底是在为了谁一心?可怜小公主年纪尚幼,就被你这般的刁奴坑害了身子!”

闻言,那乳母身子抖得更厉害,不停地磕头请罪,“都是奴婢伺候不利,娘娘恕罪!娘娘恕罪!奴婢待宝珠公主绝无二心啊,奴婢所言句句属实,求皇后娘娘明鉴!”

而在嫔妃之中,陈宝林与旁人看好戏的神色不同,袖中的帕子攥紧,面色一闪而过的苍白难看。

宓常在,居然懂,那她送去的香囊,她是否也早已知晓...

乾坤宫

全福海焦急地等了半个时辰,才把南国的使臣盼出来,今儿南国使臣入朝觐见,殿内相谈,大国政务,他总不好拿后宫的事儿扰了皇上。盼星星盼月亮可算是把人盼出来了,他擦了把额头的冷汗,小跑着进去通禀。

宝珠公主高热之事算不得复杂,全福海挑简要的说,个中也没忽略了宓常在。说实话,他可不相信宓常在那般聪慧的人,会对宝珠公主下手,要知道如今后宫里就宝珠公主一个皇上的血脉,挑着皇上宠爱的公主对付,这不是找死吗。宓常在刚

得宠没多久,根基不稳,哪会儿这般断了自己以后的生活,分明是有人蓄意栽赃嫁祸!

他偷摸着觑了眼皇上的脸色,果然看到皇上眼底发沉,“宝珠现在情况如何?”

全福海立即回道:“两刻钟前宫人来报,公主还未清醒。”

李怀修拂袖站起了身,知皇上这是要去上林宫,全福海立即有眼色吩咐御前伺候的宫人备好銮驾。

上林宫僵持不下时,陈宝林眼眸闪动,忽然上前一步,福身道:“皇后娘娘,嫔妾相信姐姐的性子,绝不会有心去害小公主,定是这刁奴诬陷,不如娘娘吩咐人把这奴才押去慎刑司,严刑苛打一番,皮开肉绽了,她自然能吐出实话。

陈宝林所言不假,可一番话不禁引得众人侧目,陈宝林在宫里素来谨小慎微,何时有这般狠辣的心肠。皇后也似有讶异地抬了眸,视线不着痕迹地扫了眼陈宝林,目光又落到宓常在身上,微微轻挑起眉。

不止是旁人,明裳听见陈宝林为她说话,也有些诧异。

与宫嫔惊异的反应不同,那乳母一听到自己要被押去慎刑司,吓得脸色大变,直接软了双腿。她在宫里伺候多年,怎会不知慎刑司是什么地方,进去了里面,哪还有命再出来。

“皇后娘娘,奴婢真的是冤枉的啊,一切都是常在算计,奴婢全然不知道啊!”

明裳觉得好笑,眉梢扬起,反问她,“口口声声将脏水泼给我,证据呢?难不成你怀里揣着的不知从哪得来的白檀,就是证据?”

“常在主子,奴婢没有嫁祸给主子,奴婢真的不知道,这白檀是从哪来的!今日奴婢只遇到了主子身边的月香,不是常在主子所为,还能有谁?”那乳母半分不心虚,被人质疑反而觉得冤枉。

倘若是装出的这番模样,可真是厉害。

张美人含声道:“娘娘,不如让宫人去查太医院的造册,看看除去顺湘苑,还有哪宫的嫔妃用了白檀。”

皇后点了头,遣宫人去查。

内殿里嫔妃们眼睛瞄来看去,都在思量,今儿究竟是怎么回事。倒底是有人蓄意栽赃嫁祸,还是当真是宓常在所为。不过大多数人都相信前者,毕竟宓常在是新宠,根本没必要为了报复嫔而坑害宝珠公主,如若被皇上得知,这宫里还哪有宓

常在的地位。

文竹带人去了太医院,不过半个时辰,就赶回了上林宫,她捧着造册呈到皇后跟前,皇后低垂下眼,翻阅今日的存档。众人翘首以盼,不自觉低下了声。

“姜贵人,你今日为何要到太医院取一钱白檀?”

被点到名字的姜贵人一时错愕,拧眉想了稍许,还未记起来,倒是叫青书拉了拉衣袖,低语了一句,姜贵人才恍然,福身答话,“嫔妾宫中的熏香味道太浓,嫔妾闻着不舒坦,吩咐宫人到太医院添些香料去去味道,大抵是太医院给嫔妾拿的这一

钱。

倒是挑不出错处,皇后没再问她,翻过一页,低眸又点了另一人,“祁美人,你又是为何多拿了一两的白檀?”

被点到的祁美人身子一颤,似是惊慌了下,掐紧了手心才勉强压下颤音,“嫔妾听闻白檀做出的熏香味道甚好,便也想效仿香料中的方子,亲手调配。”

皇后抿起唇,深深地朝祁美人掠了眼,不等她开口,便听见下面的女子道:“皇后娘娘,嫔妾有几句话要问祁美人。

皇后点了点头,没有插手。

明裳温下声,“嫔妾想问祁美人,是从何处得的香料方子,又想要配什么香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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