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延年指点了胡倩几句,便又离开校场,去找寻梅。
寻梅正好有客,竟是那姜拴有。
“聂老师。”姜拴有不自在的很,赶紧行了礼。
“咋了这是?寻梅欠你工钱了?”聂延年随意的坐下来,接过小丫鬟送上的茶盏。
寻梅笑笑,也没出声。
“不敢不敢,”姜拴有谦卑的很,“我是觉得活计太轻松,整天没个啥事儿干,喂马养马都有人,就想回牧庄帮工去。”
“你可太老实了。”聂延年闻言就笑,“这本来就是给你养老的活儿!”
“我孙女有了着落,小孟也眼见有出息了,我啥也不干,还白白领着月银,心里过意不去。”姜拴有道。
“这你就不懂了。”聂延年喝了一口茶,点了点姜拴有,道:“小骟匠是王妃的护卫,现今是还没给他派活儿,以后有的忙。王妃出游,巡视静园,都得他出力。”
姜拴有还是面有迷茫,显然没明白过来。
“干护卫这一行,首要的是忠心。要是既忠心,还有能耐,那就得重用。小骟匠是寻梅提上来的,我手把手教的,天天把什么人生天地之间挂在嘴边,显然也是忠心的,能力勉强也有。”
聂延年耐心解释起来,道:“护卫跟别的职位不一样,离王妃太近,所以得优待。”
他指了指孟渊居住之处,道:“你想啊,离王妃这么近,他要是因为家里人病了没钱治,媳妇也娶不上,他是不是得想法子弄钱?到时候要是往外传王妃的私事,甚或是搞个里应外合的勾当,这不就坏了么?”
“那不会,小孟说了,他心里只有一个太阳,那就是王妃!”姜拴有十分认真。
“说的好!”寻梅点头赞许。
聂延年瞧了眼寻梅,到底没拆孟渊的台,而是接着说道:“小骟匠有我和寻梅作保,以后就是亲近护卫。这放以前那就是部曲,在军中那是要收为义子的。明白吧?”
姜拴有终于明白了,他愣愣出神,道:“拜王妃为义母?”
“咱王妃不搞这一套!”聂延年笑笑。
“他心里肯定把王妃当义母看待的!”姜拴有十分自信,又小声道:“聂老师,昨晚小孟回来时衣裳上有血,可是出了啥事?”
寻梅显然也是才知道,她也不打算盘了,好奇看向聂延年。
“昨天带他出去见了见血,没事。”聂延年轻松一笑,又问道:“我听小骟匠说,他当流民儿会儿得过一个暗娼的恩惠?”
“暗……”姜拴有瞧见寻梅皱眉,他也不敢吭声了,想了好一会儿,才道:“可是北城外的?”
聂延年笑着点点头,“还记得么?咋回事说来听听。”
“咋能不记得?当时杨总管来买俊秀少年,小孟差点跟了去,还是得了个好心人提醒。”姜拴有似又想起那日大雪纷飞,不由叹了口气,当下说起那日情形。
聂延年和寻梅都是有见识的,知道买俊秀少年是啥勾当。
待认真听完,聂延年笑嘻嘻。
寻梅却郑重许多,问道:“所谓恩情,只是一破席一干饼?且前者还是为一仗义出言之人裹尸,后者你们分了吃的?”
“是啊,小孟比我想得多,他倒是还记得人家恩情。”姜拴有只觉有今非昔比之感,更觉今日来之不易。
“行了,老姜你回去吧!”聂延年喝了口茶,又补了一句,“今天的事别跟小骟匠说。”
“是是是。”姜拴有赶紧应了下来。
待姜拴有一走,寻梅也不打算盘了,只好奇问道:“昨天他去做什么了?”
“昨天他去还暗娼的债,遇上了镇妖司卫所的老伙计,被带去帮个了忙。”聂延年嘿嘿的笑,“见点血是好事,别怕。”
“我倒不是怕这个。”寻梅十分认真,“我当初就看他纯善质朴,才拉了他一把,自然愿意见他出息。可聂叔叔,我发现他自从跟了你后,好酒不说,还时时出入醉月楼。聂叔叔,少年人最怕酒色财气消磨心志。”
聂延年都气笑了,“他比世子还纯质,都是我带坏了呗!”
“我不是这个意思。”寻梅赶紧起来给聂延年倒茶赔礼,道:“他是感恩图报之人,我瞧你老人家也提携他,那就该传些真能耐,多约束约束。”
“已经传了。”聂延年叹了口气,心说你是不知道骟匠多能缠。
“那等王妃出游的时候,也把他带上,认一认人,以后就能让他做事了。”寻梅盘算道。
聂延年本就有这个意思,当即应下,又问:“那小子去哪儿了?”
“他告了假,带姜棠出去了,说想出去踏青。”寻梅这时候才回过来味儿,“昨天他到底做什么去了?”
“王妃还没踏青,他先踏上了!”聂延年没好气的笑了笑,道:“他跟和尚斗法了,估摸着中了些引人悟生悟死的法门,指不定在梦里他铲了一辈子粪,小姑娘跟着他受了苦。他醒来了就心疼他家小姑娘了。这种事我见多了,过两天就好。”
“那你更该传些真本领了。”寻梅认真道。
“知道了知道了!”聂延年不耐烦的起了身,自回校场。
来到校场,聂延年干脆让吴长生搬来躺椅,挨个跟诸学员聊了起来。
待到傍晚,眼见要开饭了,聂延年这才离开。
出了校场大门,就见孟渊和他家丫头也刚回来,俩人不知道低着头说什么话,那丫头笑个不停。
“过来过来。”聂延年挑手指头。
“聂师!我给你长脸了!”孟渊赶紧上前邀功。
聂延年知道这骟匠下一句就该谈借钱的事了,便立即道:“行了行了,就你脸大!”
他见孟渊还拿着几本书,便一把抢了过来,竟是什么古诗二十九首、什么诗韵、什么长短句。
“不得了不得了,骟匠改学诗文了,啧啧啧,文雅人呐!能跟世子结拜了!”聂延年嘲笑不停。
“聂师,你莫要小看人。”孟渊十分认真,“诗词可俗可雅,上至王公贵族,下至贩夫走卒都能吟唱的。”
“好好好,那你来作一首!”聂延年抓住孟渊胳膊,“我看你比世子如何!”
“我还没学呢。”孟渊会做个屁的诗,而且这东西本来就不是给自己买的,是给香菱准备的。
“诗词是文雅人的玩的,你学不成诗仙!”聂延年呵呵笑,自信道:“但是老子教你门轻功,等别人让你做诗,你憋不出来跑路时,根本听不到屁股后别人骂你的声音!”
“不至于不至于,我还是能做两首打油诗的。”孟渊立即解释。
“世子的知己啊!走吧!”聂延年笑。
“不是说等见了王妃再学么?”孟渊好奇问。
“也不用走这个过场了,都一样。”聂延年迈步又回了校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