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吃过早饭,姜老伯和姜棠各自去上工。
如今姜棠跟着寻梅混,听姜棠说,寻梅对她颇为提携,不仅教她算账的学问,有时去外面庄子和铺子里查账,也会带上她。
近朱者赤,姜棠已然有了几分淑女模样。
温婉可人是有的,不过到底是个黄毛丫头,孟渊对她只有怜爱之情。相对而言,妩媚爱笑又颇有资质的聂青青更吸引人。
当然了,她俩都没校场的石碾子好玩。
待姜家爷孙一走,孟渊又在院子中练了两遍狂风刀法。
如今泥丸已开,迈入武人八品,提升自然是有的,但是不大。
九八七品开上中下三天,是为武者之基,全是为日后中品、高品做准备。
是故即便提高一个境界,也不过是走上了登山的第一步,实力的提升很是有限,并非是隔一个品阶就天差地别。
九品八品提升最为显著的时候,是圆满之时。这时窍穴全开,借真气在映照刻画之地搬运,佐以招式,这才能称之为九品之变、八品之变。
当然,即便提升不算大,可开一处窍穴便有一分的好处。
如今孟渊愈发耳聪目明,所看所闻更远,脑中清明无碍,呼吸也更为舒缓。
且破境之时全身大震,也有几分淬炼之效。丹田似凝练了几分,所纳真气更多一些。
收了功,孟渊取了银钱在手,先到校场,提点了诸少年几句,也不跟人报备,直接离了王府。
提了品阶后,月银也该提了。现今孟渊手里没个进项,花的还是软饭钱,是故想去醉月楼问一问待遇问题。
再跟聂师打听打听灵草宝药的事情,若是能顺便借点钱,那就再好不过了。
孟渊太穷了,聂师给的两百两银子花了过半,连摔酒碗表忠心都怕赔钱。
当然,今日最主要的是去找花姐。
如今穷归穷,可到底安稳下来了,孟渊就想着早些还了花姐的恩情。
年前大雪,在北城门口,一席一饼虽小,却是雪中送炭的情谊。
这恩情不还掉,孟渊心里不畅快。
当然,像聂师的传道之恩、寻梅的提携之情,这两样恩情更重,但却不用着急还,毕竟日日能见着,总有出力的时候。
而花姐住在北城外的陋巷中,彼时她就说了,待自己安稳后,月月能去嫖她几回,她就满足了。
王府在南城,孟渊离的有些远,没法常去,也没嫖的心思。
彼时花姐曾自言婊子无情,她身为暗门子,其中辛酸自不用提,可犹有善举。
孟渊吃住不愁,更该报答一二。
当然,并非就是去供养花姐,而是给些银钱,助她脱了那泥潭,便算是功德圆满。
孟渊是穷,也心疼钱,但不看重钱。
刚从校场出来,就见那老清客王秀才找了来。
一问才知,人家竟然是来道歉的。
“昨天休沐,他们没约束好世子,扰了兄弟你,实属不该。”王秀才从袖子中摸出个精致木罐,“小小歉意,莫怪莫怪。”
“……”孟渊不知道说什么好,这老秀才没一点文人的矫情,说他品行高尚吧,他收银子办事;说他品行不行吧,人家办了事还管后事。
孟渊就觉得,王秀才能当世子的清客头子,且常年不衰,是真有能耐在身的。
“世子已经把醉月楼的事忘了。”王秀才办事十分稳妥,“昨天听了你杀什么佛妖的事,倒是一直惦记着,还说要请你吃豆腐宴。不过你放心,过几天他就忘了。”
昨日独孤亢颇有援手之举,孟渊觉得人家其实不算傻,就是单纯了些,心地也不差。
“有劳王先生,改日请先生喝茶。”孟渊对这位世子没什么恶感,可也不想多接触。
倒是这位老清客做事妥帖,孟渊又见贤思齐了。
揣着那罐茶叶出了门,孟渊直奔醉月楼。
此时还有些早,街上却已有不少人往来。可醉月楼却还没开门迎客,孟渊扑了空儿。
孟渊不愿意坐等,便打算直接去找花姐。
走了几步,就瞧见路上有个老道士,提着个长木棍,上面系了个破布当旗招,有四个大字:铁口直断。
那老道士穿破旧道袍,须发黑白掺杂,松木为簪,眼睛颇为有神,正一手拿着破旗杆,一手拦着个俊美青年,“算命算命!就你!小伙子!你要有血光之灾了!”
这活儿也太糙了吧?孟渊默默瞧了眼,心说青皮狐狸要是这么干,傻狍子和小黄鼠狼也不至于被骗去体己!
“老先生,在下实为女子,乃是男装出游,你连这都辩不出,还是回家念经吧!”那俊秀青年摆摆折扇,潇洒离开。
老道士也不纠缠,又拉住一青年,“你眉间发黑!也有血光之灾!算一卦吧!”
“滚你大爷的!”那年轻人口出污秽。
“你怎么骂人?”老道士来气了,伸着指头骂道:“要不是道爷养气,早把你丢丹炉里了!”
老道士见那年轻人摆出狠脸,他不敢去对视,转头就走,瞧见孟渊,一把拉住孟渊袖子。
“年轻人,我看你面相俊朗,有不凡之相,来日必然封侯拜相,娇妻美妾啊!只是近来时运不济,怕是要与人起争执,不如……”
“我出门没带钱。”孟渊道。
这老道士本热情洋溢,听了这话,面上立时没了表情,迈步错身走开。
世态炎凉,人一穷,连骗子都不搭理你。
孟渊摇头叹息,刚走两步,老道士却又回头,拉住了孟渊袖子。
“你带钱了!”老道士一手拿着旗招,一边高兴的指着孟渊。
孟渊听了这话,停下脚步,打量了一番老道士,虽说不知老道如何知道的,但应是有些能耐的。
“那就请老先生算一算我此行是否顺遂。”孟渊笑着道。
“去南去北?”老道士问。
“北。”孟渊答。
“可是去杀人放火?”老道士问。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
孟渊随口道:“在下最是纯良,打人都不敢,杀人放火就更莫提了。”
“年轻人,你身上还带着几分血气呢,你这两天跟人见血了吧?”老道士皱着眉,手点点孟渊,道:“你骗道爷可以,别把你自己也骗了就行。道爷被你骗了无所谓,唱个经就过去了。你骗了自己,以后要吃亏的!”
这人有点能耐,孟渊也不瞎说了,只道:“那老先生算一算我此行是否顺遂。”
“那你到底去干啥呀?”老道士问。
“去还一分旧日的援手之义。”孟渊道。
“那还算个屁啊!”老道士摆摆手,“就连讲虚论空的秃驴也讲究恩仇因果,你去报恩还债,肯定顺顺遂遂!道爷我说的!”
他伸出手,“诚惠卦金十两!”
你好像什么都没算吧?就说个吉利话?你看像傻狍子,还是像傻黄鼠狼?
孟渊回头看了眼醉月楼,心说我就是在这儿被坑了十两,今天还要被坑十两?
“老先生,您难道没算到,我就是拿这钱去还恩情的吗?”孟渊笑。
老道士听了这话,显然愣了一下,无奈道:“那你好歹给点什么吧?起个大早,道爷我一文钱还没混到呢!”
孟渊无奈,把王秀才给的那罐茶叶送出去,“新上的春茶。”
老道士接过,打开罐子瞅了眼,“成吧!好歹能拿去待客。”
孟渊见老道士至少七十岁往上,说话却中气十足,好奇问道:“老道长干这行多久了?”
“刚干。”老道士无奈叹气,“观里要来客,几个徒弟不争气,兑不出个钱接待。我不得厚着老脸来弄点钱?”
“没香火钱?”孟渊笑。
“徒弟不争气,不会糊弄人,人家香客还愿意来么?”老道士一副英雄气短的模样,“我听说这儿都是大户,想着总能碰到个傻子,好贴补贴补家用。”
“诶?老道长,您这话要不等我走了再说?”孟渊都笑了。
“行,你走吧。”老道士道。
孟渊揉了揉眉心,不想跟老道士计较,还真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