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哒哒,从松河府西门出,继续向西。
经春雨滋润,万物复苏,遥看草色盈盈。
当初就是在这条路上,冒雪进城,摔了许多屁股墩。
如今却已骑上高头大马,腰上不仅有刀,且还有……当然,钱不多,但已然能凭老脸去借了。
催马快行,未到正午,便已来到牧庄。
庄里的狗子们还记得摘蛋之仇,见孟渊来了就汪汪汪骂个不停。
“狼妖我都收拾了,还怕几个狗子?”孟渊只瞪了一眼,狗子们就全部偃旗息鼓。
庄户们见有少年骑马而来,穿着虽一般,可面色红润,俊逸非常,还以为是谁家子弟呢,凑近一看才知道是小骟匠,便纷纷打招呼。
穷在闹市无人问,以前在庄子里可没这个待遇。
孟渊略客气几句,就来到庄子大堂前,那孙庄头已迎了出来。
客套几句话,孟渊取出寻梅批的条子。
孙庄头接过一看,见上面写孟渊已是王府护卫,且立了功劳,要接家眷回城住。
他看了眼孟渊,见少年挺拔,又干净利索,混出名堂了不说,还能惠及家人,可这孩子去城里才没几天吧?那必然是攀上高枝了!只不知是不是寻梅。
孙庄头擦了擦额头汗,心说幸好我没苛待姜家爷孙,要不然他回去吹吹枕头风,这日子就没法过了!
“老头子我识人无数,我第一天来庄上瞧见你,就知道你肯定要有出息!”孙庄头抚须笑,一副熟稔模样,“这不,还真让我说中了!”
随口夸赞一句,孙庄头就要带孟渊去寻姜老伯。
出了大堂,就见好几个庄民,还有赵大头,已拥着姜拴有和姜棠来了。
近两月不见,姜老伯又增几分老态,略有佝偻。
姜棠倒是面色红润,虽穿粗布衣裳,少女娇俏已然难掩。
羊角辫梳在脑后,两个黑漆漆的大眼睛瞧着孟渊。近两月未见,此刻既有重逢的希冀,又有少女的胆怯。
孟渊上前拉住她的手,姜棠这才欢欣道:“哥!”
她声音清脆,又有几分羞涩。
不过到底是十二岁的黄毛丫头,没有半分风情可言,唯见纯粹明媚,正如春日阳光。孟渊着实波澜不惊,只是心疼罢了。
姜拴有见孟渊毫不避讳拉住孙女的手,就知道人家心思没改,不由得老泪纵横,他年岁无多,不放心的唯有这孙女。
如今看来,孙女已然有着落了。
年前逃难,姜拴有得这少年襄助,才保得性命,后又见少年安葬仗义出言的老者,他就知道少年是个良善之辈,值得托付。
是故才有传骟匠手艺,乃至稀里糊涂定下了亲事。
姜拴有此刻再看这少年,但见样貌上佳,气质已然一变。什么都好,可也有些太好了,自家孙女年幼,还不能生孩子,指不定拴不住人家,要被别家摘了去。
“都散了散了!干活去!”孙庄头眼见庄民围了上来,就赶紧请姜家爷孙和赵大头进大堂说话。
入了大堂,孙庄头知道孟渊必然要和姜家爷孙说些悄悄话,就笑着道:“我跟寻梅也是相熟的,咱都不是外人,你们且先坐一坐,午饭就在这里吃,我去招呼些酒菜。”
“那就麻烦庄头了。”人家要示好,孟渊没有拒绝的道理,当即应了。
待孙庄头离开,孟渊还是牵着姜棠手没松。
她手上冻疮已渐渐下去了,但还是有些粗糙。
“在城里住的惯吧?”姜老伯关心问。
“一切都好。”孟渊轻轻摩挲着姜棠的手,笑问道:“最近庄子里如何?可有人欺辱你们?”
“一切都好,庄头是个厚道人。”姜老伯道。
“最近身体怎么样?还夜咳么?”孟渊又问。
“入春好些了。不过人老了,毛病多些也是有的。”姜老伯道。
“我已经跟孙庄头说好了,今天就能接你们回王府。那里有地方住,活计也不累,可以慢慢调理身子。”孟渊道。
姜拴有听了这话,彻底放下心来,小心翼翼问道:“小孟,你现今在王府是个什么说法?”
“我已经是王府护卫,寻梅特意批了地方住,吃喝不愁,每月十两月银。”孟渊并不隐瞒。
“好,果真出息了。”姜拴有感慨之极,“一个月十两银子,咱做梦可都不敢这么想啊!”
“以后会更多。”孟渊笑笑,捏了捏姜棠小手,道:“天天吃肉也能养得起你。”
姜棠低着头,脸蛋红红,也不知在想什么。
“小孟,铁牛咋样了?”赵大头见孟渊和姜棠一副小别胜新婚的样子,就想起了自家儿子。
“过不了多久,铁牛也能接大头叔去城里住。”孟渊十分肯定,因为铁牛确实用功,即便脑子不灵活,入品也绝不会太晚。
“小孟,我要是走了,庄里没兽医了咋办?”姜拴有还在操心庄里的事。
“再找就是,花钱去雇。”孟渊十分认真,“你年纪大了,又遭过灾,以前是没钱没空看病。现今有时间了,就回城里找个大夫看一看,调理调理身子。”
“爷爷,我哥说的对!”姜棠也道。
姜拴有已然把孟渊当成一家之主,此刻又见孙女夫唱妇随,就赶紧应了下来。
没过多时,孙庄头已备好饭菜。新杀的鸡鸭,另还有农家腊酒。
待吃过了饭,孙庄头又端来一碗鹿血,“现割的,补阳气。”
牧庄养了鹿,但孟渊还真没尝过。
孟渊本不想喝的,毕竟自己还不用这东西来补,可姜拴有和赵大头也一个劲儿劝,便捏着鼻子一口饮了。
别说,还真是受用。入腹暖呼呼的,精火又微微壮大一丝。
扯了会儿闲话,孙庄头安排赵大头赶了驴车相送。
姜家爷孙也没啥家当,随便一收拾就启程出发。
“哥,这个小红马真好看,骑着颠不颠?”姜棠见孟渊骑马,就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来问。
孟渊看了她一眼,便俯身伸手。
姜棠赶紧上前,被一把拉到马上。
两人共乘一匹马,孟渊坐在后面,一手拘住姜棠腰肢,一边教她如何来控缰绳,如何催马前进。
赵大头赶着驴车,与姜拴有慢悠悠的坠在后面。
“等安定下来,他俩再生个娃,老姜你就剩享福了!”赵大头羡慕道。
“可不是。”姜拴有也十分满意,笑眯眯的看着小红马上的二人。
春日午后阳光微暖,马蹄哒哒,渐渐欢快,姜棠笑声如银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