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王府已是傍晚时分。
“功劳又跑不了,明天去找寻梅也是一样的。”聂延年本想直接回去睡大觉,却被孟渊拉住不让走。
“出差回来第一件事不该是交差么?”孟渊惦记着功劳。
聂延年气的点孟渊鼻子,“有时候挺聪明一孩子,有时候又猴急的像雏哥!”
“我本来就是雏哥。”孟渊真诚道。
聂延年没了脾气,带上孟渊去找寻梅。
王妃的住处名为静园,寻梅便在静园边上住。
庆国虽说民风彪悍,可王妃到底是女眷,是故静园四周往来的大都是婢女。
“静园是王妃为怀念先父所建,最是清雅安静,是个读书的好所在。”聂延年还不忘提点,“咱王妃爱看书,藏书无数,底下的几个得力婢女也有样学样。所以你小子找寻梅借书,真是挠到痒处了。”
“聂师,我借书是为求知,是为解惑,是为明事理,不为别的。”孟渊道。
“我就喜欢你小子这一点,脸皮够厚,还不要脸。”聂延年道。
孟渊不再多讲,反正自打张龟年提过聂师女儿的事后,他就一个劲儿嘲讽不停。
当然,人家也没说错,孟渊确实脸皮厚,兼且不要脸。
来到寻梅住处,让小丫鬟通禀,而后寻梅竟亲自出来迎接。
“聂叔叔。”寻梅对聂延年执小辈礼,可见聂延年说他以前跟王妃的兄长混,确实是有点来历的。
“王妃近来可好?”聂延年随意的很,也一副跟小辈说话的样子。
“一切安好。”寻梅笑笑。
进了会客厅,上了热茶,聂延年这才让孟渊禀报药庄之行。
孟渊并无隐瞒,一五一十的说了。
“听闻西方佛妖最多,但凡化形之妖皆修持佛法,可不曾想竟来了这边。”寻梅看向孟渊,见孟渊多了几分勇武和镇静之气,可见确实是见了血腥的。
“这事咱管不了,佛门的分支多,稀奇古怪的也多,反正有镇妖司扛着,这事儿让他们头疼去。”聂延年并不想去深究,他点了点孟渊,道:“这小子立了功,想接回牧庄的家眷,你看着给安排安排。”
“这好办。”寻梅笑了笑,当即写了条子给孟渊,说道:“你入品便是护卫,家眷本不该再做操劳之事。就算不提,我也本打算接他们回王府的。明天你去牧庄走一趟,条子给孙庄头,把家人接回来。至于住处,校场旁空着一处院子,我稍后着人收拾,你们暂且住着。我记得姜栓有是兽医,就暂且领马医职算了,看管王府的马匹吧。”
寻梅笑着打量孟渊,她也没料到这个小小骟匠竟真有武道的天赋,不到两个月就入了品,且还有杀妖擒妖的经历。
这还不算,此人单纯又沉稳,熬得住寂寞苦练,又有上进之心,知道多看书才能长见识。
而且也能看出聂延年对这少年十分提携,分明是爱其才干,想把他当传人教。
这等人,日后若是好好指点着,不去走歪路,必然是有出息的。
更别说,这少年还是自己提上来的,是故寻梅愿意多给些优待,不仅让其家眷团聚,还安排了住处。
而且护卫这个职务特殊,关乎着王妃安宁,离王妃又近,是故护卫需得知根知底的人来做,比之别的职位更需优待。
“谢梅姐姐!”孟渊真诚感谢。
自打年前入王府,如今是二月初。孟渊当时向姜棠许诺,半年内接她爷孙来城里住,现今还不到两个月事情便成了。
“你借了史书去看,可有所得?”寻梅也不提赏银银的事,反而笑着说起闲话。
“史书上都是古人事迹、王侯将相,我也就瞧个热闹罢了,看不懂什么大道理。不过夜深人静之时,我从那些浩瀚密集的字中,却看出了一句话。”孟渊认真道。
“什么话?”寻梅好奇问。
聂延年也竖起耳朵,打算看孟渊如何糊弄人。
“这句话就是,人生天地之间,当以忠孝为立身之本。”
孟渊十分真诚,“聂师传我武艺,我才有今日的功劳,我固然感念聂师恩德。可是追本溯源,还是王妃提携。若是没有王妃提携,我还在牧庄劁猪骟羊呢。”
说到这儿,孟渊略顿了顿,接着道:“当然了,劁猪骟羊也没什么不好,都是为王妃做事,不过能在王府做侍卫,更加的海阔天空嘛。”
礼义廉耻四字,孟渊只占了“忠”字。
聂延年拍拍手,不咸不淡的道:“好好好。”
“你这史书读得好啊,好就好在读出了忠孝之道!”寻梅也点头,欢喜赞道:“不忘来路,始知归处,很好。”
她当即又写了一个条子,用了印,递给孟渊,道:“王妃待咱们最厚。按着规矩,既是王府侍卫,月银之外,公干另有分派,若是伤损也有养身银。你擒了两妖,杀了一妖,算三百两。拿条子找苟账房支取。”
“谢梅姐姐。”孟渊心满意足的接过,这些钱不仅能给姜丫头添置几件新衣,还足够天天吃肉了。
把寻梅伺候舒坦后,孟渊和聂延年告辞。
“你要是去当小白脸,早他妈发了!”出了寻梅住处,聂延年立即感慨。
孟渊就当没听懂,只拉住聂延年去找苟账房。
取寻梅的条子换来三张银票,孟渊取出两张,送给聂延年。
“你啥意思?”聂延年皱眉不收,竟有几分正气。
“要不是聂师,我也得不到赏银。更别提聂师传我武艺,还屡屡提携了。”孟渊十分真诚。
“这是你拼命得来的,我怎么能要?”聂延年摆手拒绝,“再说了,你还要养小媳妇,处处都得用钱,我就更不能要了。”
孟渊仔细分辨聂师的语气,见人家真挚,便见贤思齐,心说你这样子,不比我对上寻梅的时候差。
“没有聂师就没有我,这钱你得收。”孟渊干脆把三张银票都递出去了。
“不行不行,我不要小辈的钱。”聂延年拒绝。
“聂师,你不收,我以后不敢跟你老人家出去公干了!”
“这是王妃给你的赏银,给我算什么?”
“我的就是聂师的!”
两个婊子把牌坊立的比天还高,竟推推搡搡起来,不知道的还以为师慈徒孝呢。
“那咱先去吃个饭吧。春日江鱼算不得肥美,可醉月楼的蒸鱼也别有风味。”孟渊好了伤疤没忘疼,酒托之事犹在眼前,但还是邀请聂师同往,打算再被人家父女坑一回。
三百两银子虽然是自己拼命得来的,但归根结底是聂师提携,给他闺女送一些也是应该的。
上一次是不小心被坑,这一次是心甘情愿被坑。
当然,若能再从聂师嘴里偷点功夫,那就是又赚了。
聂延年却没照顾女儿生意的想法,只是道:“你发了财,干脆请我去听曲儿得了!咱俩人也花不了几个钱!”
“聂师,人贵洁身自好,那种地方我是绝不会去的!”孟渊十分坚定的拒绝,倒不真是洁身自爱,而是担心花钱太多。
聂延年见孟渊一副卫道士模样,便笑一声,赞道:“读了两本破书,学问没涨多少,伪君子假道学那一套都给学会了!别让我逮着你自个偷偷去嫖!”
俩人扯着废话,来到醉月楼。
那美妇掌柜见孟渊又来,还笑着福了一礼。
孟渊一脸正气,什么也没说,只微微点头,着实君子模样。
登上二楼,临河而坐,俯看楼下河水,孟渊殷勤倒酒。
“上梦湖春!”聂延年见孟渊劝酒,就立即推开。
梦湖春是啥呀?孟渊是个土包子,根本不懂。
聂延年拍手,便有一小厮凑近,口呼聂老爷。
“两壶梦湖春!”聂延年伸出俩指头。
原来是美酒!这次是真当酒托了!聂师,你为你闺女的生意,还真是煞费苦心!
孟渊正是有求于人的时候,且本来就做好散尽三百两的想法,是故也不问价格。
“酒壶太小,来两坛!再换酒碗来!大碗!”孟渊一副暴发户模样。
聂延年本在夹菜,听了这话就放下了筷子,他的确打算再行旧事,可眼前的少年却一副躺好任宰的样子,半点不做反抗,不免让人坑钱坑的没滋味。
“聂师,你啥时候再教我点东西?”孟渊换了大碗,连陪三碗酒后,露出了真面目,“我寻思着,狂风刀法主旨是快,却失之刚猛。能否再传授一套直来直往,刚猛非常的刀法?”
如今孟渊算是第一次尝到了刀在手的滋味,是故需得让刀更利,需得学更多东西,才能立的更稳!
“你能想到这一点,可见你不是只会闷头苦练的呆子!”聂延年赞了一句,又接着道:“不过你狂风刀法还没练到家,不用贪多。等窍穴再多开一些,我传你运刀时的法门,保管你横行同阶之内!”
“也不用再等,干脆现在就讲讲吧。”孟渊见聂师喝的脸红,劝酒劝的更来劲了。
聂延年摸着下巴,看少年殷勤非常,心说我就坑你几个钱玩玩,你竟想灌醉我,好偷我的底儿?
“聂师讲吧讲吧,我一天不听聂师教导就浑身难受!”孟渊使劲儿倒酒,又一拍手,召来小厮,“再来两坛!记住了,这位聂爷以后来吃饭,花销全挂我账上!”
这就我女儿的店,吃饭根本不要钱,还挂你账上?认识你吗?
聂延年皱着眉头,本想矜持矜持,就见孟渊端起酒碗往自己脸上塞,一副要灌醉人的模样。
“行了行了,我跟你说道说道!”聂延年受不了,感慨不停,“他妈的,老子总算知道啥是烈女怕缠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