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齐德龙却不会轻易答应,要是自己一点作用也没有,深谋远虑的罗学云不必非要带上大北食品掺和进来,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握着地利人和的自己,拥有跟罗学云谈判的资格,绝不能被他猖狂的作派糊弄住。
“罗总的想法听起来不错,就是有些画饼充饥,先不说本地饮食风味独具一格,能否得到别地顾客的喜欢,一个不慎就要鸡飞蛋打,光是这些特产饮食,都有相应成熟的生产商,大北食品贸然介入,如何杀出重围?本地站不住脚,仅靠外销渠道,岂不是很不着调?”
齐德龙笑道:“罗总给我的感觉就像是电视剧里古代说客,明明什么都没有,偏想靠三寸不烂之舌,讲得天花乱坠,恐吓别人退兵或者做出昏头举动。”
罗学云哈哈大笑,道:“齐总风趣,我原以为齐总这样的人是没时间也没兴趣看什么电视剧之类的东西,没想到还颇有一份见解,只是有些东西,还是没看透。”
“哦,怎么说。”
“倘若说客登门的一方,没有任何问题,对胜利没有半分疑虑,信心十足,那么,无论说客说得再好听,都不过是白费唇舌,说得过了,国主或者将军不耐烦,指不定还要拿他的人头去稳定军心,激昂斗志。
正是因为被说服方,本身也有各种各样的问题,心里顾虑重重,才不得不借坡下驴,给双方都留个台阶,以大北食品而言,面对激烈变化的市场,虽然在积极转型,努力做到产销一体,引进新品、尝试出口这些,都是想增加营收,增加存活以及兴盛的可能。
但毕竟是混沌不清的状态,按照古代的话说,就是外无必救之兵,内无必守之城,看似风光,却毛病重重,远没有青云浑身轻松,我是不是画饼不重要,能不能帮齐总解开困境,才是真正要命的事。”
齐德龙深深看着罗学云,道:“你有把握解决?”
“商业经营问题多种多样,不是一番长期深入的调查,绝难知道病症,对于大北食品的问题,我不敢多嘴必成,但若另起炉灶,按照青云分享的经验,再搞一个新食品厂,却是比前者更容易做成。我有一味良药,最是解眼前急症,给齐总争取除根的时间。”
“钱?”
“不错。”罗学云朗声道,“若是齐总愿意,罗某可向贵方提供一批资金,用作格瓦斯、白桦汁、大白梨之类本地特色饮品食品的开发生产,并承诺积极帮助开拓南方市场,只要齐总不糊弄,光是格瓦斯一款,就足够新食品厂拔地而起,稳稳当当超过大北食品。”
齐德龙道:“你这么有信心?”
“青云食品做成现在这个规模,我有资格充满信心。”罗学云道,“反倒是齐总须得跟上时代,将来的食品行业,若没有全局视野,没有走出一城一地的决心,有时候倒闭都不知道怎么倒闭的。”
齐德龙沉声道:“为什么要帮我?”
“当然是希望跟齐总做朋友,能心无芥蒂更加亲密,一起去毛熊国发财,喏,只要稳扎稳打,说不定齐总自己都能挣出一个厂子,不需要我充大款。”
“你很看好对毛熊国的贸易?”
“富贵险中求,机会不是年年都有,摆在面前没道理不上,至于看不看好,没有意义,关键能不能做好,事实上,哪怕只是延续之前青云大北对北苏的出口,也有得赚,就是不如腾出手来,想怎么干就怎么干赚得多。”
齐德龙没有立即作答,宴席散去,向胡飞询问计策,后者看出他的犹豫,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齐总做决定之前,不如先考虑考虑自己究竟想要什么,然后再判断要不要跟罗学云合作,若是不搭噶,就没必要发愁,若真是密切相关,我倒是建议合作的。”
“为什么?”
“就像罗学云说的,企业想要在市场经济中生存,必须有竞争力,有开拓力,不会再有人下计划,约定每年生产多少,处理多少就大功告成,不用考虑卖不卖得完,买不买得到。
比如说饮料,孩子们喜欢喝可乐汽水,以前都喝本地牌子,买个八王寺的就算高档,现在呢,都喝洋牌子,为什么,第一就是便宜,便宜到除了一些土汽水,都比不过人家,包装还好看,在电视上打广告人尽皆知,喝它就代表时尚,代表年轻。
口味这些见仁见智,我不敢说洋牌子就比八王寺这种老牌子好,可就市场而言,人家洋牌子已经打进来被顾客接受,再自吹自擂没有意义,关键洋人手里还有钱,要跟八王寺合资的消息还是新闻么?
明眼人谁不知道,洋人没安好心,摆明是想买下绊脚石,给洋可乐创造机会,就跟刘备借荆州一样,有借无还,所以啊,各地市场虽然还有隔阂,但也只是隔阂,我们大北食品虽是本地品牌,实则对手远不止本地。
有些话罗学云其实没讲到底的。”
“什么话?”
“你不做,别人就要做,你不把东西卖到外边去,占领市场,人家就要把东西卖进来,抢占地盘,东北风味,原汁原味这些,难道许我们安上,不许别人写上?
陈清方便面和青云绿茶以大北为核心,慢慢铺开,难道有谁家孩子说吃不惯,不喜欢么,过年我可没少看到小孩交换水浒卡片,都是方便面里面带的,集卡能换奖品可受欢迎。”
齐德龙到底是无话说了,喃喃道:“难道大北食品竟然引狼入室,做了帮凶?”
胡飞差点绝倒,哭笑不得:“齐总,没有青云也有白云,没有陈清方便面也有洋方便面,市场摆在这里,罗学云不来,别人也会来。
反而青云来还算好的,大北作为合作方,到底是分到好处,算是一条船上,两家生产业务重合度不高,完全可以借助他们商品扩大我们的销售渠道。
这就是我劝您跟罗学云合作的原因,一来是两家有缘分在,只要不是特别过分的问题,都能维持良好关系,二来对毛熊的贸易,青云还需要您在两地之间的资源,最后他发他的财,我们赚我们的,双方共赢。”
齐德龙沉思片刻:“我若不帮他们呢?”
胡飞大惊失色,道:“您别怪我说话难听,没有张屠户,还吃带毛猪么?别忘了,还有金常克,他从大北外贸,从其他渠道照样能给青云解忧,只要罗学云给得起价钱,总有人愿意服务。齐总,跟青云拧着没有好处。”
齐德龙当然没法将真实想法说出口,先前他见袁晓成完全没有的感觉,见到罗学云全爆发出来,那就是嫉妒,一个远比自己年轻的小伙子,还比自己长得好看,比自己有钱,比自己有本事,比自己有名气,全方位落败让自视甚高的齐德龙有些挂不住脸。
胡飞想让他看清差距,一个是天才,一个是凡俗,不要硬顶,但他却很难说服自己,尤其是吃饭时罗学云微带笑容的回应,仿佛一旦切磋,就要把他打成猪头的那种轻蔑,更是火上浇油。
“我再考虑考虑。”齐德龙淡淡道。
正如胡飞所言,罗学云见过齐德龙之后,就请吕林约见金常克,此时的外贸交易是必须经过相应的外贸公司批准过手续,否则就是走私,他筹备的货不是一车两车,而是一批两批,不能不正规。
再者说,毛熊国的东西进来同样要手续,大北外贸是无法置身事外的,只不过外贸公司更多承担行政功能,跟青云不是同行,也就不会有利益上的对垒,相较齐德龙,金常克帮忙的可能性更大。
只是话分两头,齐德龙属于不好说服,但要说服,一定能爆发能量,竭诚帮忙的,金常克容易答应,却只是轻描淡写引进中介,不会呕心沥血。
“罗总果然一表人才,怪不得创下如此产业,当真是英雄出少年。”
金常克啧啧称奇,毫不吝惜夸奖,虽然现在风云激荡,草莽之辈层出不穷,有许多人都是年少成名,但罗学云的履历还是值得称赞,一方面是因他掀起讨论,却安然无恙,一方面就是样貌非凡,不止是年轻,不止是帅气。
“金经理过奖,似你这般为国奉献,才是英雄。”罗学云微笑着恭维两句,很快就转入正题。“运输方面,还是希望金经理多帮忙,青云需要运力。”
“好说好说,罗总经营此生意,也是冒着风险来的,对市场大有好处,金某没道理不帮忙。”金常克话锋一转,道:“只是两国铁路十分复杂,非我这个小小的经理能决断的,只能帮罗总多求人,多介绍。”
“金经理肯帮忙就感激不尽。”罗学云笑道,“异乡异地,还是跨国贸易,困难比我想象得多,没有金经理这样的好心人帮忙,青云当真是寸步难行。”
金常克盯住罗学云片刻,笑道:“青云能把大量货物从南方运到大北,足以显出不同凡响的实力,倒是不必过分恭维我,说到底我位卑言轻,有心无力,只能寄希望于罗总这样的年轻英杰做事,哪会不尽力帮手。”
罗学云心里一动,道:“而今确实是风起云涌大时代,外贸得时大有可为,倘若金经理有心,何妨下海搏击浪潮,真论起对毛熊贸易,谁也不比你有经验。”
这话倒不纯粹是恭维,大北处于最北,占尽地利,且不说经常能见到毛子,没有严重疏离的陌生感,某些时期俄语都是必学,双方贸易繁荣的时候,真跟方言一样,谁都能来两句。即便在英语逐渐成为主流的时候,都仍保留不少俄语班作为教学特色,甚至还可以选修俄语作为高考外语科目。
金常克既然负责对毛熊国的外贸业务,显然基础素质是有的,只要日常工作不纯粹是划水,最起码比那些闻风而来的胆大倒爷具备优势。
谁俩金常克听完只是摇头,说道:“玫瑰花好看,满身都是刺,别人听到什么利好消息发财故事,热血上脑不管不顾扎进来,倒还情有可原,毕竟没看到里子,我作为一个行内人,若还拎不清轻重,多少有些愚蠢。见人挑担不吃力,我有自知之明。”
罗学云笑道:“金经理言外之意,似在劝我小心谨慎,不要大意。”
金常克道:“无论谁来,我都要提醒两句小心,毕竟异国他乡,还是现在这么个动荡局面,但是人各有志,罗总一看就是有青云之志的,我再说一箩筐废话,就有点乱军心的意思。
去年青云来做出口,给叶菲姆所在的国家商店让利许多,我还纳闷你图什么,现在看明白了,就是钓鱼打窝,现在收获时刻,正需英勇向前,我要还一个劲絮叨小心水深水急,岂不是大煞风景!”
“哈哈,金经理大气,我提一杯。”罗学云道,“若能顺利,庆功宴一定请金经理赏光。”
“那我可就等着。”
随着罗学云不断出击的消息传回来,齐德龙坐不住,他察觉到不妙意味,似乎罗学云真的要甩掉他,对他手上的筹码不在意。
胡飞瞧见齐德龙变幻莫测的脸色,同样满腹牢骚,平时很果断的人物,怎么到关键时候成了软脚虾?患得患失,犹犹豫豫。
“帮我请罗总吃饭。”
“您答应跟他合作?”
“叫你办就去办。”
罗学云答应,爽快来见齐德龙,整条贸易过程复杂麻烦,有齐德龙无疑如虎添翼,就算不能发挥别人无法替代的能力,至少也不会因爱生恨,在背后捅刀子,对于要做事的人来说,能帮忙成事的朋友和可能坏事的敌人,同样重要。
“齐总气色有些不佳啊,若是有什么不舒服,不妨跟罗某说说,写个方子保准药到病除。”
齐德龙瞧他单衣薄衫,不比夏天厚多少,脸色却红润健康,更是郁闷,这小子外来货,还浪荡肆意,偏偏不生病,自己本地人,小心得很,反而头疼脑热,这是什么道理!真叫人郁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