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紧紧盯着罗学云跟赵庆同争吵的秦月和赵嫣，终于长出口气，慢慢收回目光。
“看来男人之间的吵闹，并不是真的要打架。”赵嫣轻声叹道，“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我没见晓成这么开心地笑过。”
“袁哥很不容易，青云食品那么重的担子都压在他身上。”秦月拍拍赵嫣的手，笑道：“三个孩子照顾起来可费事，多亏有嫂子这么个贤内助，否则袁哥也没法安心做事。”
“可不，一个比一个猴，还好有家里人帮忙管教，不然光是锦鲤都能愁坏我，女孩子家家恁是闹腾。”
“呦，那可真是咱家月月的好姐妹，一样活泼可爱，将来肯定能处得好。”
“那就让月月跟我俩认个干亲，不就跟锦鲤是亲姐妹了。”袁晓成昂首阔步，面带微笑直奔月月。“小月月，给伯伯当干女儿好不好呀？”
“好个屁。”罗学云跟着过来，没好气道：“给干爹干娘拜年都快愁死人，我干爹媳妇干爹，再加上孩子干爹，我这过年还能有清闲？”
“瞧你这话说的，难道给我拜年委屈你了？”
“费劲，我给你拜年打声招呼就走，了不起叫上赵总老徐吃顿饭，一下子搞定，要是孩子干爹，逢年过节大事小事你家有个啥动静，我都得屁颠屁颠带着孩子过去。
最关键将来孩子大了愿不愿意走，还是个问题，别到时候孩子不喜欢，反而损伤咱俩的交情，听我的，别搞这一套，等孩子长大，多半有他们的社交爱好交友圈子，指腹为婚义结金兰啥的不合时宜了。”
“指腹为婚？”袁晓成眼睛一亮，“我家喜头跟月月差了三四岁正好呢。”
胖头是鳙鱼的俗称，喜头是鲫鱼的俗称，锦鲤就是鲤鱼，袁晓成将两儿一女起这样的名字，多有附庸风雅的意思，就像孔子的儿子孔鲤，周处的父亲周鲂，只不过一堆鱼听起来太过喜感，让人觉得袁晓成乱弹琴。
“你说什么！”罗学云拳头紧攥。
“喜头你要相不中，那就锦鲤跟你家云云。”
“呔，吃我一拳。”
“别不讲理啊，我家锦鲤长大一定是漂亮姑娘，美若天仙……”
他俩不顾形象打闹起来，顿时惹得众人哈哈大笑，尤其小孩子，不明所以却纷纷鼓掌，仿佛是在欣赏马戏表演一样。
“我知错了，罗大侠手下饶命。”袁晓成笑得眼泪都要出来，连忙举手求饶。“感情这件事确实得有基础，不能我剃头挑子一头热，还是等孩子长大，他们自己选择，但是说好，孩子们要是看对眼，你可不能棒打鸳鸯。”
“我不打鸳鸯，就打你！”罗学云高喊。
大伙都在欢笑，只是幺妹的笑容有些勉强，她偏头看向旁边的项励志，还在认真地照看炭火，满腹心事就张不了口。
…………
田集。
罗雨渐渐显怀，心情亦慢慢变得燥郁，田秀禾便失去自由时间，一有空就得安抚老婆，带她散心解闷。
“二弟请袁晓成春游，怎么没叫你，在青农犯错了？”罗雨声音平静，听不出喜怒。
“不搭界的。”田秀禾苦着脸，“叫的几个人都是拖家带口陪小孩玩，咱们去了不能像幺妹小年轻一样干活，又不能安稳坐着逗孩子，不尴尬么？又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大事，别搞得跟争宠似的，啥都跟袁晓成比。”
“青农总经理你能干一辈子么？”罗雨冷声道，“青云食品的发展蒸蒸日上，袁晓成水涨船高，你要是随遇而安得过且过，将来别人吃香喝辣，你吃糠咽菜。”
“不是，公司对青农的规划就是求稳啊，稳生产稳经营，再者说，新种农产和各家基地都在大刀阔斧地进行，咋到你口中就成了得过且过？”田秀禾憋住火，“青农是青食的基础，没有我们的辛苦，就没有青食的辉煌，这一点，学云和袁晓成都清楚，农业就是支撑。”
“但你在二弟心中的地位不如袁晓成，你承不承认？”
“我承认，可那又如何，两家的定位本来就不一样，我干嘛要跟袁晓成相提并论，我现在就是青农总经理，将来很长一段时间也是，待遇福利不比袁晓成差半点……”
罗雨静静看着他，等他自己哑火，淡淡道：“你得记清楚，青农总经理的位置是二弟给你的，能给你就能撤掉，一旦有比你更厉害更适合的人出来，你去什么位置？跟刘明现一样离开青云自立门户，还是降低层级憋憋屈屈呆在青农？”
田秀禾呆住，他不知道如何反驳这个问题，房间陷入死寂的沉默，直到电话铃声响起。
“是我，学云啊，有什么事？好的好的。”
挂断电话，田秀禾激情重燃。
“什么事？”
“开会。”
“嗯？”
感受到杀气弥漫，田秀禾不得不回神解释。
“学云没有细说，但是语气很郑重，应该是极少数人参加的，事关青云公司未来的重要会议。”
周一，田秀禾准时准点来到青云食品大会议室，座签已经排好，看起来并不多，但都是重量级的人物。
罗学云坐在正中，左边是袁晓成，右边是他自己，而后依次是罗学杨、秦远山、张光辉、孟永厚、卢鹏。
田秀禾暗暗咋舌，孟永厚作为青云食品研发总监，光论职位足够媲美秦远山，诚然资历浅些，但是有资格位列，奇怪的是卢鹏怎么也杀了进来。
不过，就算加上卢鹏也不减含金量，这些人都是两青云的核心，只差一个钟乐。
他刚进来没多久，其他人就陆续抵达，看到简易的会议室布置均是一凛，所谓小事开大会，大事开小会，人数越少恐怕事情越重要。
“秦叔，啥情况这是，有没有些风声？”
田秀禾压低声音，凑在秦远山耳边问道。
“马上不就知道么，连这点耐心都没有，还是得沉淀啊。”秦远山不咸不淡道。
不多时，罗学云抱着一沓文件到位，给众人各发一份，直到末席的卢鹏，嘱咐道：“卢工，一会儿劳你做个会议记录。”
卢鹏受宠若惊，连忙答好，翻看起资料，不看还好，一看吓一跳，居然是青云公司未来规划，从员工职级工资待遇，到股权分配经营架构，再到企业文化建设……可谓是青云公司运行章程。
若光是规章制度，还没什么好说的，行为守则这些东西根本不新鲜，叫卢鹏震惊的是罗学云对青云利益的分配，简直可以说是分茅赐土，大秤分金。
对照文件要求，卢鹏估摸自己能评六到七级，享有超额利润奖励和虚拟股份分红，若是努努力冲到八级，就能拿到股权股份，对青云公司发展指手画脚的那种。
不对。
卢鹏抬头看看场中众人，应该都是八级以上，难不成自己入围了？
捏着文件的手有些颤抖，呼吸都凌乱起来，对于卢鹏来说，这不光是得多少钱的问题，而是拿到股份就等同是青云主人，即便可能是大家族年纪很小的儿子，但只要是这个家的一份子，就有资格理直气壮地享有好处，析分家产。
卢鹏微微抬头，偷瞄众人，发现大家都是脸色绯红激动颤抖的模样，尤属田秀禾最热烈，好像要撕碎文件一样，袁晓成和秦远山最为淡定，不知是早就知道，还是淡泊名利。
“都看完了吧。”罗学云敲着桌子，微微笑道：“有什么疑问，畅所欲言。”
张光辉率先开头：“我来青云不久，高薪拿着都烫手，还来分青云的股份，恐怕不好吧。”
以退为进的把戏，袁晓成斜视一眼，立刻就看透张光辉的意图，满桌他资历最浅不说，还远在江城跟大家不亲近，就算是他当之无愧，嘴上也不能不有所表示，否则其他人心里有想法，不利将来。
更何况这份文件还只是计划，最快也得三五年到位，稍微有些风吹草动，可能就到嘴的鸭子飞了。
“论资历确实差点，起码干个三五年才算老员工，可若论功劳，有过之无不及，对我们这些人来说，江城是外地，想要有所作为并不容易，能在一年多的时间建起分厂，还推出新品上市，大多都是光辉发动自己的资源。”
罗学云缓缓道：“文件上有说明，对于青云股份的划分，有三种条件，出资股东，出力股东以及技术股东，光辉最起码满足一种，而且是很优秀的一种。
更何况，未来青云公司要走向全国，须得各地建立分公司分厂，光辉的情况要作为一个典型的例子，所以股份理所应当要拿，只不过配股的多少，还要依据后续工作贡献。”
“那我呢？”秦远山道，“总不能完全凭的是资历吧。”
“当然不是，研发和生产是青云的核心，老秦从无到有建立起青农研发中心，完善部门架构和人员，推动各个项目形成规范流程，论起功劳等同创始人，必须得有激励。”
罗学云道：“永厚是相同的情况，而卢鹏有望成为青云农业最顶级的专家，我也希望在他的带领下，建立起更高科技更现代化的研究中心，给他的股份虽是预支，却也是希望激励他前进。”
大老板掷地有声，卢鹏跟孟永厚都有些燥热，尤其是前者，很有种石头剖开发现美玉的惊诧，谁能想到当初不起眼的青云农业能做成现在这种规模，眼看走向全国。
秦远山环顾一圈，道：“钟乐呢，陈连呢，还有罗学盛。”
“钟乐情况特殊，在他下定决心之前，我不能对他做什么，陈连学盛包括江城研发的徐长淮，要么缺能力，要么缺资历，综合贡献还不够，虚拟股权分红有他们的份，若要对公司发展战略有所指点，还不够格。”
罗学云平静道：“坐在这间屋子里的人，都将是青云公司的董事，我讲难听一点，假设我突遭不幸，就由你们投票选出新的总裁，负责青云公司的经营，包括决定未来青云的发展方向。”
嘶……
小小的会议室，响起连绵不绝的吸气声，就连袁晓成都震惊不已，罗学云居然做到这种地步，可不光是大碗分肉，等同连家业都拿出来给大家。
不过，股权多少终究没有出炉，即便出炉，罗学云持有肯定是最多，否则大伙也不答应，那样的话，这些公司老人继续带领大船航行，总比秦月或者小屁孩抬上来靠谱。
袁晓成因为早有通气，还能冷静地思考分辨，田秀禾可是快要晕过去。
昨天罗雨还在抱怨他不巴结学云，将来地位不稳，容易被新人取代，现在好了，当家作主了都，就算被新人取代，也是给老子打工，我无论是挂着顾问的名头退居二线，还是直接退休，都没谁敢轻视。
罗学云此举可真是及时雨，而且气魄之大让人五体投地。
“这话忒丧气，以后不要再说。”袁晓成道，“你是大家的主心骨，还要靠你凝聚大家勇猛向前呢。”
“前途的谋划要靠制度保障，不能光靠人，否则一朝天子一朝臣，很容易折损。”
罗学云道：“青云全员持股的计划，我已经报给地区，现在就等着上头给出意见，只要通过，我们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对青云职工说，青云公司是所有人的公司，是集体所有的企业，不是我罗某人一个的，也不是我们几个的。
即便不能通过，限制股东人数，将超额利润分给职工的规则也一定且必须坚持下去，以别的方式给达到条件的青云人实现公司利润分红，我希望诸位能记住我的话，不要生出吃干抹净的念头，也要管着我儿子孙子不能有这种举动。”
咚咚咚！
秦远山敲着桌子，道：“在座各位哪个年纪比你大？谁活得过你？自己的儿孙自己教育，别老说这种话，我不爱听。”
“就是。”袁晓成搭腔道，“我们都脸生皱纹，头生白发，眼睛浑浊，你还跟二十出头的小伙子一样水嫩得很，说这话是故意嘲讽我们吧。”
两人一搅合，气氛稍稍纾解。
罗学云郑重道：“我只是希望能形成共识，把青云公司做成百年企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