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金贵道:“自力更生艰苦奋斗永远是第一准则,学云的意思是可以投资文具厂,也可以一定程度帮忙销售,只是厂子的发展壮大终究要靠你们自己,学云投资只代表他愿意帮助乡亲致富,而不是铁饭碗随便发。
将来厂子产出的文具若要进入优选渠道,要求只会比外人更加严格,而不是放松,对学云来说,名声很重要,不能因为文具赚的几分钱,连累优选连累自己。
倘若,徐姐只是想要一个稳定的营生,看在交情份上,学云十分愿意帮忙,开店也好,做厂子也罢,都行,可若是有什么旁的想法,比如说想借他的旗号吃长期饭票,趁早打消,说难听点,我们都没有资格。”
徐红沉默半晌,问道:“具体是什么要求?”
“你若是要钱要人手或是要旁的什么帮助,来找我和老辛,不用去麻烦学云,对外人也不要说是学云帮你建文具厂,踏踏实实就当成全靠自己的生意。”
彭金贵后半句语气很重,点明靠自己。
徐红展颜一笑。
“老彭,我有手有脚,不是上门乞讨,求什么大善人给个长期饭票,你尽管放心,我绝不会对外面说文具厂跟学云有关系,仗着他的名号乱来。
我只是觉得他是陈清,甚至玉阑地界顶聪明的人,随便两三句意见和建议,就够我把厂子办起来,办得稳稳当当。”
彭金贵点点。
“学云肯答应亦是出于这样的想法,他喜欢也希望看到家乡乡亲奋勇争先,让大家日子过得越来越好,给家里给村里带来新鲜变化。
来之前,我跟老辛还在聊零食之乡扶持计划,学云不吝惜钱财,不吝啬帮助,只是期望养出来的跟青云蔬菜鸡鸭一样,都是好东西。
徐姐若是答应,我们就签合同,一旦有些款项违背,我们保留封厂和追究责任的权力。”
徐红脸色变了变,还是签上大名。
彭金贵跟辛贵看完,点了点头,取出一个文件袋。
“这是学云给你准备的资料,关于如何做一个现代化的文具厂。”彭金贵道,“既然要做,就不能只当是家庭作坊,起码得有囊括全地区的志气,以后有什么需要,打联合商贸的电话,或者来乐进街找我们。”
两人离开之后,徐红丈夫带着孩子回来,看到合同眉头紧皱。
“什么跟什么,卖身契也没这样的,这也管那也不行,还找他们干什么!”
徐红捧着资料,淡淡斜睨他一眼。
“你说说看我们为什么要求罗学云,正想听听你有什么高见。”
“当然想他拉我们一把,吃香喝辣。”
“凭什么呢,你跟他沾亲带故,还是有什么交情?”
“你跟他是老熟人啊,青云还没发迹的时候大家都认识了。”
“这样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是不是学云每个都要帮?”
“屁话,都帮哪能帮得过来,肯定是远近亲疏……”
徐红丈夫语滞,再说不下去。
“你心如明镜,知道是我们求人,知道会让学云为难,知道好处是我们得的,就不要装模作样,得寸进尺,条件严苛从来不是问题,这意味着只要我们做得好,让学云看到我们的本事,再要投资再要帮助就能理直气壮。
我们的榜样应该是联合商贸,这样才能做大做强成为产业,够我家富裕起来,够孩子过上好生活,而不是村里那些小手工作坊,不仅要受青云食品辖制,严格管理,还不安稳,一旦有什么风雨波折,可能就要砍掉倒闭。”
徐红扬起手里的资料,道:“单凭这份资料,就抵得上几万块钱,有些无形的东西比钱更贵,无论家里外面,都管住自己的嘴,不该说的话不要从你嘴里蹦出来,厂子要因为你倒了,还得罪罗学云,不光是要离婚,孩子也没你的份。”
“不至于不至于,我保证唯媳妇命是从,指哪打哪,做好后勤保障,绝不废话。”徐红丈夫恬着脸笑道,“资料写了什么?”
徐红看着他的眼睛,道:“资料搜罗目前市场文具使用情况,对笔、本、橡皮等各项文具占比受欢迎程度,都查得很清楚,还提了很多实用建议。
罗学云承诺,如果我们真能把文具做起来,在三年内卖到全地区,就愿意帮忙把文具厂越做越大,在地区建厂,甚是将来跟青云公司媲美,还给文具厂起了个名字。”
“什么名字?”
“曦光。”
……
基本上所有商人做到一定程度,积累有资金量,都会变成投资商,投资就是把货币变成资-本的过程,无论是出于什么原因,增加企业护城河,资金保值,还是越做越大,这似乎是一条必经之路。
最明显的例子就是企鹅,通讯软件起家,游戏发家,最终成为一家囊括各领域的巨无霸,投资公司属性更胜过科技公司。
一部分原因是为了通过形成泛娱乐帝国,维护社交生态的基本盘,另一部分也是希望能投中未来之星,带来新的收益增长点,使自己威名永驻。
内卷文化提倡的就是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缓进则退,所以才屡屡传出各种大老板睡不着觉,觉得发大财不如发小财,到某个位置已经不能接受自己的下坠。
罗学云没有那么大的野心,非要做首富,他就想背靠大山,经营田地,跟家人一起,平平淡淡享受生活,只是钱来得飞快,光是给孩子买尿不湿可花不完,最好的方式就是投资。
而他主要的投资就是青云和优选,但青云公司能造血,优选超市亦初见成效,即便需要资金,也没那么多。
可清兰投资的许多厂子每天都在产生利润,还有摇钱树一般的联合制造,凭借对世界先进电子产品和便携家电的本土化改造,使它开动机器如印钞。
无论翻身的林家伟还是搭顺风车的陈昌达都乐开花,对罗学云的感激肉眼可见,同时坚定信心要将国内大市场作为目标,持续搬运并改造适合本地生活的先进电子产品。
能自研的就自研,能代理的就代理,都不能的直接山寨,林家伟从来都不是迂腐君子,很明白先发展起来做大做强后,什么名声都能洗出来,杨云章不就是很好的例子?
小霸王游戏机,随身听,传呼机、电热水壶……
以前的联合制造是大家联合起来开的制造公司,现在的联合制造是什么都造。
罗学云已经尽量少的把钱汇进来,可仍旧架不住积少成多,如此一来,支持纪万嵘把药酒厂做大,尝试涉及药材种植甚至制药,支持徐红这样的有志青年创业都是顺手而为的事,唯一的要求就是省心,不能天天惹麻烦让自己擦屁股,不能败坏名声,引起争议。
市场方兴未艾,汰旧迎新过程中,有太多机会,神仙都不能全然抓住,而如果有人愿意去抓,罗学云也不吝惜搭把手,做食品由两青云牵头,开厂子由两贵负责,只要做好泉水指挥官,偶尔出出手还是欣然接受。
毕竟,总不能天天奶孩子,真什么都不管,脑子还不秀逗了。
“眼望着又过年了。”
罗学云例行看完文件,处理好清兰优选青云的事务,一手一个稳稳当当抱起来孩子。
“过完年,俩孩子就两个年头喽,两岁,哈哈。”
秦月一点都不担心,反倒是罗老娘很害怕孩子跌下来,在那里虚扶着。
“娘,你别在那碍手碍脚,二哥有把握得很,掉不下来。”幺妹笑道,“他还舍得摔了自己的娃?”
“我知道掉不下来。”罗老娘兀自嘴硬,道:“就是担心娃不舒服。”
“娃不哭不闹,我瞧舒服得很。”幺妹道,“你还是担心自己的娃吧。”
此言一出,罗老娘好脸没了。
幺弟经营着村里的优选超市,叶秀搭手看店,俩人本就是郎有情妾有意,还天天朝夕相处,干柴烈火哪能守得住?眼看到年关,竟然发现叶秀有了。
罗老爹知道之后,破天荒大发雷霆,对幺弟狠狠惩戒,把晒黄脱水的竹棍都打断,愣是把冬天穿的袄子打得棉絮乱飞,血痕一道一道。
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
本来就好面子,家里揭不开锅,招待客人还要带一碗鱼肉的老爹,只想让外人夸他仁义,教子有方,随着生活变好,要求更高,而今幺弟做出这样让他脸上无光的事,若非老娘阻拦,真有可能打出好歹。
说好好的,明年罗雨出嫁就往叶秀家送礼,过年之前一定能迎进门,届时双方年纪都达标,扯了证风风光光,非要做出这等惹人闲话的事,害得老爹低着头去求亲,尽快结婚,老脸往哪搁?
要命的是,叶秀家里很不简单,以退为进扮柔弱装可怜,各种手段把老爹压得死死的,根本不是对手,三两下就让老两口告饶,承诺把家产都留给小儿。
老两口能有什么家产?也就是几块地每年有租金,闲不住跟着干农活领点补贴,没有产业没有工作,攒下来的钱都是罗学云给的,三个女儿孝敬的,连盖房子都是罗学云出大头。
更别说米面粮油,鸡鱼肉蛋,罗学云往自己家拉一份,就不会少了老两口,等同已经提前养老,吃穿住全都儿女供上,亲家说是要家产,其实就是想锁死老两口,让他们维系纽带,持续给幺儿谋好处。
给老两口,就等于给幺儿一家,就是这么个简单逻辑,根本不复杂,也丝毫不用遮掩,毕竟黄岗附近都清楚,罗家三兄弟三个样,越大越不一样,表面说是亲兄弟,实际不如堂兄弟,光靠兄弟情义,根本扯不住任何人。
这事一出,罗老娘就觉得对不起其他两个儿子,尤其是罗学云,虽然她一直都是这么做的,没觉得有本事的儿子带一带没本事的亲兄弟有任何毛病,但绝不是这样一种方式,一种赤裸裸撕破温情面纱的方式。
罗雨得知消息之后,立刻搬到岭上新屋,跟罗学晖等人做邻居去了,这还是上罗坡结婚潮集体找地方建新房时盖的,当时给到年纪的大姐二姐都要一个宅基地,为此没少起口水仗。
后来大姐出嫁,把她的房子转给刘明理,而罗雨去了陈清工作,没打算再回黄岗久呆,因此房子上了楼板装了门窗就搁置,里面都是毛坯。
她的毅然决然还是赌气,气幺弟之前的一句规划,把她和幺妹的屋子改造成将来小孩住的房间,更是气老爹老娘做事没有原则,认不清人,做不好事。
罗雨倒是痛快了,可让这件事更上层楼,让村里人都在好奇她家发生什么事,世上没有不漏风的墙,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迟早要戳破。
可老爹老娘都不希望结婚之前戳破,想让罗学云去劝二姐回家,再随便找个理由搪塞过去。
幺妹出马过无用,也觉得老娘这样办事不好,所以干脆呛她一把,揭穿畏畏缩缩的原因,直入主题。
“住谁家不好,就是来恁家都好说,帮忙照顾小孩,非要去要什么没什么的土坯屋,晚上冻死个人的地方,真是儿女没一个省心的。”
罗学云瞄老娘一眼没说话,但幺妹却已经懂了,佯怒道:“大姐还不让你省心,我还不让你省心,二哥还不让你省心?”
“你省个屁心,就知道呛我。”
老娘气得直掐幺妹,张牙舞爪。
秦月连忙过来阻止。
“娘,有话好好说,别气坏身子。”
罗老娘借坡下驴,道:“老二啊,你去劝劝你姐,叫她去宿舍住两天或是来恁家住两天。”
“躲了初一躲不了十五,她要不肯顺气,将来在哪里出嫁都是个问题,即便现在劝到我家也没用。”罗学云淡淡道。
“那你说咋办,咱家现在这样风风光光,可不能叫人笑话。”罗老娘恹恹道。
“不笑话是不可能的,事情已经如此,就是今天不笑,以后也笑。”罗学云哂道。
“总是婚礼得乐呵呵办下去,不能让亲戚带着心思过来,那你爹脸能兜得住?”
“解铃还需系铃人,谁惹的二姐,谁去求二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