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谦和明白刘明现的意思，总办联络员代表大老板，若是太懒散无状，会让同事觉得不过如此，甚至连累罗学云的形象，最起码落一个识人不明，约束不利。
“我就是有个问题想不通，能请教刘哥吗？”
“说说看。”
许谦和把罗学云的问题复述一遍。
“你下过地吗？”
“下过，但我爸是镇上的技术员，家里倒是没再种田。”
刘明现不着痕迹暗叹一声。
“可能是你想得太深奥了，或许罗总根本没有考虑那么复杂。”
许谦和连忙搬动椅子请他坐下，给他倒水。
“刘哥你讲。”
“玉阑地区丘陵较多，高低起伏不平的地块太多，对罗总想要实现的机械化种植，非常麻烦，尤其是山上的坡地，开拖拉机可得有手艺，否则种地的钱，不够修理费油费。”
刘明现浅啜一口，继续道：“种粮食很麻烦，提高不了效益，种蔬菜稍简单些，却提高不了效率，然而却非常适合种茶果，一季种植，可以收获十年二十年，只要管理得法，收益远超主粮甚至蔬菜。
陈清，甚至玉阑，拿不到蔬菜订单的，完全可以种茶果，下面还能养些田黄鸡捉虫吃草，只是以现在的运输条件，很难保证大量新鲜水果运输到省外市场不坏，那么鲜果、饮料、罐头综合形成产业链，是不是更合理？”
他敲了敲水杯。
“其实罗总考量的一直都很简单，就是因地制宜定策略，想方设法谋发展，最终让农业能养活养好更多的家庭和人口，为实现这个目的，别说挤进饮料市场，就是跟国际巨头决一死战，都不带怂的。”
“仅是如此吗？”许谦和道，“这能算作答案？”
刘明现眼睛一瞪。
“你还打算照抄啊？多想想，有自己的理解就行，就算你说饮料好卖，顾客愿意买，赚的钱多，他都不会说你不对，你怕什么？”
许谦和道：“可我觉得面制品才是青云的未来，方便面汤圆面条饺子这些，尤其是辣条，独一无二，独树一帜，连我都被折服，可想而知别人。背靠北边大平原，广阔的小麦产区，这才是优势产业，还不用一步步培育果农种植，那般艰辛。”
“敢情我前说你后忘啊？”刘明现斥道，“青云或者说罗总的目的，从来都不是跟别人争三两分辛苦钱，而是帮助农业养活更多人，豫北面制品厂本来就不少，盲目扩大产量，是跟他们打价格战，还是你往北我往南？”
许谦和道：“先入关中者王，谁强谁吃肉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饮料工厂做不下去，就能看着它倒下，甚至推波助澜，面制品厂就不行？还是老乡比老表亲？”
刘明现被驳斥得哑口无言，啧啧叹道：“后生可畏，你小子表面谦和，实则伶牙俐齿谁都不让，将来青云公司必有你一席之地。”
“实事求是。”许谦和耸了耸，道，“我不能抱着疑问，强行认同你的观点，哪怕你的职级比我高。”
刘明现沉吟片刻道：“其实青云面食发展缓慢有两个原因。”
许谦和眉飞色舞，一副果然有料的样子，气得刘明现差点把水泼在他身上。
“第一就是节奏还不够快。”
“什么叫节奏不够快？”
“罗总讲的，生活和工作节奏。”
刘明现似在回忆：“绝大多数居民要么吃食堂，要么自己做饭，下班和空闲时间足够他们买菜做饭，一点一点和面擀面条包饺子，这样一来，成品饺子汤圆面条销量很成问题，特别面食还容易坏，保质期比不上饮料。
你应该知道，大多数人家还是把方便面当作很稀奇珍贵的零食糕点对待，而不是来不及做饭，赶紧泡一碗对付，这就意味着我们不需要太急着全面启动。”
许谦和点点头，认可这个理由。
零食零食，顾名思义，主食之外的补充，哪家孩子见天瞅着要吃零食，保准挨骂，若是耽搁吃饭，还要挨打。
“第二个理由呢？”
“推广黄稻黄麦，这是青农结合国内外先进技术研究的新品种，业已稳定性状，罗总想以销促产，推广两个品种在陈清甚至玉阑的种植。”
“就是说青农会抬价收购黄稻黄麦，用以激励农民改种这两个品种？”
“是的。”
“黄稻黄麦真有这么好吗？粮食产量可不是闹着玩的，一不小心全县全地区都整上，那压力得多大？”
“只要成品能卖出去，就不愁生产，事实上，别看种植还没做起来，但是新品研发，产线铺设，员工培训，都在准备着，随时可以投入。”
许谦和倒吸一口冷气，喃喃道：“怪不得公司都在传，青农茶果和稻麦事业部异军突起，大有压制蔬菜家禽的势头，眼下看来，将来青云的核心根本就是立在这两个部门，蔬菜和家禽都成了添头。”
“嘿，你小子机灵是机灵，就是眼界太窄。”刘明现乐呵道，“若是蔬菜家禽前途黯淡，为什么每次评选，都是这两个事业部多出获奖者，这说明学云一直看重这俩，将之视作根基。前段时间，才去凤桥搞黑猪养殖，你就忘了？”
“我真糊涂了，实在看不懂罗总的意图。”
“什么时候你也出去走走，瞧一瞧寰宇全球，大概就能猜得出罗总一两丝布局，他跟我说过，除却一些本国特色，绝大多数产业都能在先进国家看到趋势，唯一的难点就是有没有人能像魏源严复等前辈一样，睁眼看世界，以别人为镜，照自己的路。”
刘明现可劲嘲笑。
“饮料可以一辈子不喝，方便面辣条可以永远不买，但是蔬菜肉蛋，却是不可须臾离也，等将来人们从吃饱转向吃好的时候，你就能看到这两个事业部的威力，或许那时，你就会感慨，罗总高明，恐怖如斯。”
许谦和长出口气，直感觉后背都湿透。
似大老板罗学云这样的人，简直恐怖，越想越吓人，仿佛每一步都有深意，在布局在铺垫。
他不敢多想，生怕将来不敢再面对大老板，那样就糟糕了，总办联络员肯定干不下去。
“不知道猕猴桃什么味道？值得学云千里迢迢赶过去。”刘明现喝着茶水，嘟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