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软是个艰难的事情,尤其是存在从好到坏的落差,不是所有人都跟黄自立一样,懂得进退舍得。
可罗学云一发声,哪怕是随意谈上那么两句,都像飓风扫过一样,叽叽歪歪的闲言碎语顿时消散。
罗学昌毫无疑问继任。
他上来并没有做什么,依旧配合曹国宏工作,仿佛跟黄自立没什么两样,可也正是这种没差别,让有心之人绝望。
明晃晃的现实摆在眼前,谁来谁去都无所谓,对罗学云无所谓,对村民无所谓,黄万永等人以为的地位和过去,早就结结实实不复存在,是他们自欺欺人的幻想罢了。
随着罗学昌慢慢被大家熟悉,村里舆论自发转向他这边,黄万永等人彻底晚节不保,成了人憎狗嫌的遗老遗少。
话说回来,他们似乎也没有晚节。
然而这只是前菜,罗学云动了手,就不会轻易罢手。
一般来说,他不想也不喜欢在村里搅风搅雨,真是打心底把这里当家乡,觉得有些吵闹不过家长里短,还能促进关系,但有些人冥顽不灵,在气氛好的时候,出来破坏气氛,还翻来覆去不长记性,不给他们点重拳,不知道马王爷几只眼,谁能惹谁不能惹。
别的地方很难打击到这些老帮菜,不带他们儿子孙子玩啥的,都没什么杀伤力,他们反而觉得活该,愤恨后人窝囊,害得他们吃瘪丢脸,再说年轻人见机,知道有钱过日子最重要,不一定跟他们一条心。
要打击,就往最狠的地方去。
黄玉林接到重任的时候,人都麻了,根本不敢搞。
父亲黄和反而劝他勇猛前进。
“你跟学云关系向来处得不错,从拖拉机手拉菜,到汽车组长,到现在车队队长,待你够好的,现在家里的房子电器家具,哪一样不是你在青云农业挣出来的?
你要想在青云农业混下去,就得跟罗家人打好关系,这一点不用我多说,学云找你是信任你,你怕什么?”
黄和强调道:“连黄自立都知道趋利避害,你还犹豫啥!”
“我怕人骂我!”
黄玉林苦笑道:“搁往年,我这叫谋朝篡位,小宗乱大宗,黄万永那些人骂我不怕,就怕村里人也觉得我欺师灭祖,狼子野心。”
“什么乱七八糟的。”
黄和不耐烦道:“让你成头造个家谱就是欺师灭祖?咋地,你是打算以后不祭祖,还是去刨黄万永他爹的坟头?都是春申公的后人,往上数几代,还不定谁是大宗。
别以为非你不可,罗学云在玉阑手眼通天,真正黄家有名的宗支找不到?学杨讲青云公司可能会考虑捐修黄国故里,给玉阑造景点,你以为啥意思?
就是惹火了,整个黄岗都给你甩掉,根在光州,派衍天下,罗学云要叫人家连我们都不认,以后出去还好意思说姓黄?”
眼见父亲这么急迫,黄玉林苦笑不得。
“越说越玄乎了,不至于,就是两句闲话,学云不至于一杆子打翻一船人。再说,黄姓遍布全天下,谁敢说自己是主宗嫡传,还什么认不认的,能给发爵位咋地。”
黄和哼道:“既然你不在乎,那还怕啥?拿着钱,去挨家挨户送礼,择日子造谱续字辈,像那些犯了大错,不该入谱的,删掉!”
亲爹都这么说了,黄玉林还能怎么办?拿钱办事呗。
烟酒糖茶成车拉回来,基本上姓黄的见者有份,不管真黄假黄,是一支的还是后来搬过来的,是黄岗的还是别村的,愿不愿意捧场都有。
“抱病”前村主任黄自立,村小校长黄迎福,罗学风岳父黄国强……大兵小将,不下数百人,一一拜访,声势轰动到田集都有人谈论,说是下面村子谁发达了,要造家谱续字辈。
搁往年,这并不是新鲜事,只是一度沉寂,连祭祖都不敢,现在也是风气活了,人心动了。
“歹毒!”
曹国宏的父亲曹安义听到村里风波,一针见血地点评道。
故人陆续凋零,好似风中落叶,作为接档者,曹安义渐渐坐稳曹家太爷的交椅,成为德高望重的乡里老人,人人敬重。
孙子曹正祥接茬道:“黄玉林混的也就那样,还是沾了罗学云的光,他有什么资格祭祖造谱,无非是有人撑腰,看来罗老爷子的这口气,不出干净是不罢休了。”
“好事。”
曹安义笑呵呵道:“当年黄万永跳得很,去公社带人坐拖拉机回来砸庙,黄启元早就说过除他名字,只是老了,看他消停了,就没再提。
好了,现在罗学云用上这茬,真是自己个的孩子不教训好,别怪别人来打。”
曹正祥幸灾乐祸道:“黄万永要现在气死,还看不到除谱,我倒是建议他抓紧时间。”
“臭小子,说的没谱。”曹安义笑骂完,感叹道:“这些人就是抱残守缺,反复无常,一天到晚跟神经病似的,早晚有一劫,落到现在算便宜他们。”
曹正祥无所谓道:“我也真搞不懂他们这些人咋想的,家谱家谱,我长这么大都没见过,有什么值得惦记的?坟头一长草,三代人都不知道埋的谁是谁。
反而像罗学云这样,报纸书上教学楼,不仅有他名字,还有他媳妇名字,死几十年怕是都有人记得,这才是光宗耀祖。”
“黄万永是不想嘛?那是做不到!你以为谁都能跟罗学云比啊,俺那时候都少见罗学云这样的人。”曹安义叹道,“照你幺弟念叨的话,罗学云是家谱不必写我,我写家谱的人物,拿他跟黄万永这种渣滓比,染污了。”
爷俩乐呵呵谈着,曹国宏回家,满头大汗,身上还是泥巴点。
“爹,出啥事呢?”曹正祥问道。
“斗起来了。”
曹国宏头痛不已:“黄玉林在队部搞投票,支持他的站一边,反对他的到另一边,不管多少人都要干,声势大得很,老黄家人吵着吵着就打起来,小孩跟着砸泥巴,你说这叫什么事啊。”
“这可是被戳到肺管子。”曹安义笑道,“怎么解决的?”
“刘运富带人拦住,黄克行交出家谱。”
“黄克行这就怂了?”曹正祥惊诧道。
“孙啊,你还是年轻。”
曹安义笑道:“你咋知道黄玉林没有跟黄克行狼狈为奸?借他的手,把碍眼的长辈消掉家谱,过两年再祭祖还谱,黄克行亏吗?”
“还能这样玩?”曹正祥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