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庆同汗流浃背。
“我当初刚来，以为是件好事，没有阻止，谁料情势陡转直下，咱们得给群众解决困难不是？”
罗学云哂笑道，“普通人缺少接触信息的渠道，看不清情况盲目跟风就算了，你坐这个位置，不懂思前想后，我懒得说你。”
赵庆同急了：“帮就帮，不帮就帮，吓到我了？在这冷嘲热讽。”
“急急急。”罗学云道，“一点耐心都没有，怎么求人帮忙的？”
“好啦。”袁晓成一拍手掌，搅合气氛道，“开玩笑而已，别上脸，学云是见死不救的人嘛？”
赵庆同冷笑：“我算是看明白，你俩穿一条裤子，变着法一起损我。”
“没这回事。”袁晓成道，“学云，别卖关子了，不然老赵真火了。”
“我个人出二十万，跟县纺织厂合作，搞一个兔毛制品车间，给陈清兔农度过难关，中间这些手续，后面制品销路，赵总能不能负担起来？”
“能！”
赵庆同转忧为喜，再度乐呵起来。
出了外贸公司，罗学云的心情沉郁起来，坐在车里，久久不想发动，等袁晓成催促两遍，才慢慢打火。
“怎么了？心疼钱。”
“千金散尽还复来，区区二十万，有什么值得心疼的。”
“那你这是什么意思，更失了魂似的。”
“我心疼赵总。”罗学云慢慢道，“他好像不再是我之前认识的赵庆同了。”
袁晓成怔住，旋即长叹道：“世事漫随流水，算来一梦浮生，谁能一直不变呢，就像你，我原本以为你不会屈服世俗，要么流连花丛，要么孑然一身，总之不可能娶个媳妇约束你，可你……”
他顿了顿，继续道：“既然如此，又何必说老赵呢。”
罗学云缓缓吟哦：“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还真是今月曾经照古人啊。”
他笑了笑。
“我去谈恋爱了，过段时间去江城整顿优选超市的事，青云食品的开工就交给你了，不是火烧眉毛的要紧事，不要来烦我。”
袁晓成变了脸。
“你说真的？敢情你是找理由撂挑子呢。”
罗学云哈哈大笑。
“要用爱情，抚慰我受伤的心灵。”
……
答应陪秦月去看映山红开，罗学云做到了，不是什么名山，就是顺着野山头上去，往有道的地方走。
村里人都叫它什么树杈山，羊头山这种。
可惜，映山红开得不多，倒是杂草杂花争先恐后，开得烂漫。
“怎么做到的？为什么感觉一股热力，从你手上传进来，我竟然一点冷意都没有。”
秦月牵着罗学云的手，很是惊奇。
怪不得他说，不用担心山风冷，居然有这种神奇手段。
“养生术，你想学吗？我教你啊。”
“挺神奇的，想学。”
罗学云笑道：“学起来可麻烦，须得两人坦诚相待，双掌互贴，使得热气立时发散，无片刻阻碍，否则郁积体内，小则重病，大则丧身。”
“这么吓人？怎么算是坦诚相待啊。”秦月呆萌问道。
“就是……”
“耍流氓！”
罗学云正色道：“神奇功法，自然有神奇练法，保管你知道好处后，深信不疑。”
“不理你了。”
秦月脸色绯红，想要逃走，却被罗学云死死抓住。
“你们班上没人看武侠小说吗？没收个两三本，怎么也能学到点。”
“老师都说那些东西有害，不让学生看，我们自己也不看。”
“啧啧，你这生活可乏味。”
罗学云不免感慨小县城娱乐的匮乏，电视买不起就算了，买了搜不到台，看些便宜的小说，又跟打游击似的，抓住就要被狠狠教训。
这时候可不流行师生动口不动手，惹起来互殴都是正常。
多年以后，自然可以怀念，那时候时间真慢，一年熬一次十二点，都扛不住，总感觉十点十一点就很晚。
然而不能忽略的另一方面，就是绵延二十多年，从小学到初中到高中，常见的拦路掏兜和打群架。
直到无处释放的精力，被各种各样的游戏小说消化掉，才显得安宁一些。
电影下乡？广播普及？赠送图书？
会有用吗？
“想什么呢？”秦月挥舞左手，晃醒罗学云。
“你会不会觉得现在的孩子，没有什么好玩的东西？”
“有吗？我看小泉从没觉得无聊啊，只觉得时间不够，还要补作业。”秦月道，“钓鱼摸虾，摔纸炮，拍三角，弹弹珠，打毽子，只要有玩伴，做什么都开心得很。”
罗学云恍然大悟，发觉自己知见障了。
一方面是他以后来的标准“怜悯”现在的孩子，后来孩子的问题是因为同龄玩伴少，课业重，压力大，无场地，才陷入各种各样的游戏中，未必就比一起打球跑步闹腾过瘾。
另一方面，他觉得有些人，比如说沿海的先行人，已经接触到世界先进的科技产品，应用在学习娱乐各方面，大大增长见识，而陈清田集这些偏远之地，甚至都不知道它的名字。
每次去外地，都要带新鲜东西回来天女散花，大概也有这种心思，让他们知道了解外面世界的广阔，不要如祖辈一样，从生到死不离开县或地区，为些鸡毛蒜皮的东西黯淡一生。
“秦老师，以后不教课了，怎么样？”
“你不想我上班吗？”
“班肯定要上，但你可以去教更多的孩子，用别的方式。”罗学云道，“我准备搞一个魏源项目，将世界的发展，做成电影做成书籍做成图画，给中小学生们当做课外读物，使他们认识到而今这世界究竟是怎么样的。”
“什么叫魏源项目？”
“睁眼看世界。”
秦月震惊不已，深深感到自己的无力，根本跟不上罗学云的思路。
“怎么了？”罗学云问道，“冷吗，还是不舒服？”
“为什么要弄这些东西？恐怕要不少钱吧。”
“钱对我来说，从来不是问题，至于为什么要弄这些东西……”
罗学云笑道：“往大了说，他们是祖国的未来，我希望家乡人能成才，在浪潮中发光发热，往小了说，我希望他们能过得好些，哪怕只是少一点浑浑噩噩，不至于将来太多遗憾。”
秦月头皮发麻，终于察觉罗学云的伟阔，她不由得软弱，依偎在罗学云怀里。
“可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我先教你，你再教给学生，等我们的孩子长大，发现他有那么多学长学弟，哈哈……”
罗学云自己都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