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下着鹅毛大雪,空寂的路上,唯余一道孤寂的身影。此人身上裹着厚厚的狐裘大氅,不避风雪,踏雪而行,正是舒眠。此刻她的脸上是少有的凝重,眼中都是哀思,手上拎着个酒壶,停下之处,正是云隐山庄旧址。 云隐山庄被一场大火付之一炬,而今剩下的,不过是些断壁残垣。因着十年前的除夕夜,死了太多太多的人,云州的人都将此处当成了凶宅,便是官府也不曾将地收回,如此,倒是让想要祭拜的人···祭拜有门。 今日正是除夕,也正是云隐山庄的忌日。 舒眠不曾踏进云隐山庄,只对着大门跪下,磕了三个头,这才以酒祭礼。余下的酒,她便是仰头,倒进了自己嘴里,“爹爹,各位叔伯,卿卿来看你们了。” 原来,舒眠就是云卿···是江湖人心目中的云卿大侠,也是云隐山庄的大小姐。 当初前往武林大会,她嫌女装太繁琐,这才扮作男装,常人见她不过是匆匆一面,自是难辨她是男是女,这也才有了后面咸使闻之的云卿大侠。 而她同阿絮说的“除夕自当与家人度过”,指的也不过是来祭祀罢了。她的家,她的家人,都毁在了除夕之夜,这除夕于她,只余苦痛,再无欢乐。 舒眠怔怔的盯着云隐山庄大门,仿佛透过这扇破旧的大门能与她心心念念的家人相见: “卿卿,这大冷天的,跪在外面作甚,快进来。” 爹爹的身形现于眼前,他还是如记忆中那般慈爱,他嘴角含笑,眼中都是关切,正朝着舒眠伸手。 “阿姐。”爹爹的身旁,多了个小姑娘,看着七八岁的模样。一身鹅黄色的衣裙,衬的她明亮多彩,发间只有简单发饰,却是那般灵动可人,此刻眉眼带笑的看着她。 那是她的妹妹,唤云舒,小名阿莹。都说她与妹妹是双生子,可二人模样却无一点相像。 “坏阿姐,每次都说带我一起行侠仗义,却每次都偷偷跑掉。”阿莹小嘴一撅,委屈着呢。 记忆里,阿莹最喜欢的便是她这个姐姐了,总喜欢跟着姐姐身后跑。姐妹二人都喜欢习武,可阿莹总也敌不过姐姐。得知姐姐是云卿大侠后,阿莹便是满眼羡慕,也有自豪,也是自那时起,她总缠着姐姐想跟姐姐一样行侠仗义,只是云卿怕她有危险,就每次都诓她,自己偷偷跑掉。 而今再想让她缠着,都不知去哪寻人了。 这时,管家钟叔小跑下来,嘴中都是关切的话语,“哎哟,我的大小姐,您这些天都是去哪儿了?快起来快起来。” 眼前的钟叔五十上下年纪,身躯有些佝偻,为人憨厚老实,笑的质朴纯真。 “大小姐,快些进来吧,咱们要放礼炮了。” 一个,两个,三个···云隐山庄的人,一个个浮现在眼前,看着那一张张带笑的脸,倒叫她分不清虚幻与现实了。她眼眶红红的,对着钟叔,展颜一笑,“钟叔,我没事,来,扶我一把。”她将力道卸在钟叔手上,却是扑了个空,身体倾倒在地。 原来一切都是假的,他们···都回不来了。 舒眠眼泪滑落,心痛万分。 在她身后,一道身形执伞走近,看其身形高挑,是一个男子。 来人也是一席白衣,端叫一个陌上如玉,发丝半披半束,正以白玉冠束于头顶。一双手指节分明,修长白皙。伞面画的的傲雪红梅,伞柄是玉石所制,修长的手指执伞而立,更添诗情画意。此人仙风道骨,倒真不像是凡人俗物。 男子将伞面倾向舒眠,为她遮挡头顶的风雪。舒眠并不回头,只将眼泪拭去,这才站起身来。因着跪在雪地良久,衣衫都湿了大半了。 “你怎么来了?”她轻轻问出声,喉咙有些沙哑。 “我知道你今日会来。”男子就像是一个贴心大哥哥,语气中带了些宠溺。瞧着她这身狼狈,眼神中不免也有些心疼。 他知道她会来,不是因为派人监视她,而是知晓她的心境,知道她定会来。事实上,十年来,他几乎每年除夕都会来此,只是真与她相遇,这是头一次。 “倒是巧了,你便是不来,我也准备去寻你了。”舒眠压住心绪,语气又恢复如常。 男子闻言不语,她来寻他,绝不是为了叙旧。 舒眠将自己拍卖会拍下的那个梧桐木扔给他,开口,“此物,我曾在那个红袍的腰间见过,帮我查查,是什么势力。” 看得出,舒眠很信任他! 她口中的红袍,自是带头灭她云隐山庄的那个。 她此次前往锦州,也是因着一直在查询云隐山庄的灭门凶手,得知万宝钱庄的拍卖品,有这样一个物件,这才去了。死里逃生的她隐姓埋名,只为查出灭门凶手,这也是支撑她活下来的信念。 男子将梧桐木握在手心,眼中神色复杂,身为神隐楼的楼主,这股势力他是知道的,但是他有自己的苦衷,无法对舒眠说。再则,舒眠的身体··· “卿卿,你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