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沈小荷一家人吃得十分满足,从今日起,他们便要开始崭新的人生了。
然而沈家老宅那边,却是一派迥然不同。沈老头子握着烟杆子,独自坐在院中,看着这苍茫的夜色,无奈地叹了口气。
厨房里头,郭氏和朱氏正在毫不退让地互相谩骂着。
“你这个肥婆娘,竟然这么大逆不道,不懂礼数,一个晚辈竟然好意思骂长辈,不知道你爹娘是怎么教你的,呸。”
郭氏怒气冲冲地说:“你这个死老太婆,一张坏嘴,尽知道胡编乱造。同样是人,为什么别人的心是红的热的,你的心却是黑的冷的呢?”
“什么,你敢骂我是死老太婆?看来我对你是太客气了,才会让你这么肆无忌惮。”
朱氏又骂道:“想不到你这么无耻,这么不知羞,竟然连儿子的饭菜也不放过。你就不怕说出去之后,被整个村里的人笑死吗?想不到你这么狠这么贪,明知道这骨头汤是我特意熬给你儿子养伤补身体的,你还好意思偷喝。你还是人吗?你还配做母亲吗?”
郭氏直接答道:“这么一大锅汤,就算我喝两口又怎么样?难不成我生他养他,连喝两口汤的资格也没有了吗?”
“你这个死馋鬼,不要脸,不知羞。你儿子的脑子摔了,脚也断了,已经惨成这样了,你竟然还不放过。我告诉你,你这种人迟早会遭报应的。”
屋内,沈定柏默默地擦着泪,他怎么也想不到,他一向尊敬爱戴的娘,竟然会做出这种丢脸的事,实在是让他伤心啊。
再想想自己过去那么多年,每个月干活挣的银钱,全部一分不存地都交给了她,她却一直觉得理所当然。而现在自己正是缺钱的时候,娘却一文钱也不舍得给。自己以前怕是脑子糊涂了吧,才会那么蠢。他好恨,好悔呀。
至于沈定松一家,在见到郭氏和朱氏打闹后,根本就不愿不上前劝架,此时全都坐在堂屋里,集体发呆。
这是分家的第二天,日子便如此难过,以后该怎么办呢?
李氏往常见周氏做饭又快又好,以为很轻松很容易,是一件十分简单的事。想不到真要她自己动起手来,却是如此的艰难。
“娘,这鸡蛋羹蒸老了,盐也放多了。”林娟儿低声说道。
沈小兰一听,有鸡蛋吃就不错了,嫂子竟然还好意思嫌老。于是不客气地说道:“嫂子,既然你不想吃,那就给我吃吧。”
沈知礼见状,迅速把盘子抢走,说道:“这鸡蛋羹是好东西,你这个赔钱货怎么能吃呢?”
沈小兰立刻朝沈定松喊道:“爹,你看二哥抢我鸡蛋,还骂我是赔钱货。”
沈立松皱眉,见都到这个时候了,这兄妹二人竟然还能在这里抢鸡蛋羹吃,不由得脸上一沉,“你们两个是饿鬼投胎吗?连个鸡蛋羹也抢,丢不丢人?”
李氏现在心里十分不痛快,除了做饭又苦又累,还不好吃之外,其实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白天的时候,她去河边浆洗衣服,被村里那些妇人一阵嘲笑奚落,感觉面上无光。那些人一个两个都嘲笑她们一家人是好吃懒做的坏货。她现在已经不想再继续待在这花山村了。
“你怎么了?”沈定松见李氏默默落泪,忙问道。
李氏犹豫了一下,然后开口了:“这家里的活太多了,我从小到大都没这般辛苦过。要不,我们请个婆子干活吧?”
“请婆子?”沈定松反问,“我们现在这样子,哪里还有闲钱请婆子。”
李氏低声说:“娘那箱子里还有不少银钱呢,请个婆子也不是什么难事。”
“没错,如果我们家可以请个婆子帮忙干活做饭,这样我们就不会那么累了。”陈小梅附和道。
这两天是沈小梅这辈子以来,最辛苦最难过的日子。她从出娘胎就没干过活,没想过有朝一日竟然也要洗衣做饭,甚至还要打猪草。
沈定松一想,也是这个理,于是便琢磨着,等下和郭氏商量商量。
在沈老头子的劝说下,郭氏和朱氏终于结束了战斗。
朱氏看着沈老头,问道:“爹,这事你给评评理,娘把定柏的骨头汤给喝了,你说过不过分?”
沈老头恨铁不成钢地看着郭氏,说:“现在二儿这个样子了,你还干得出这样的事,真是令我失望啊。一会你就拿点银钱,给他买点骨头补补身子。”
郭氏一听,竟然还想要她掏钱,连忙问道:“为什么要我出钱?我们不是分家了吗?凭什么还要我买骨头汤给他补身子?”
沈老头反问道:“你也知道分家了呀?既然分家了,你怎么好意思要喝人家的汤呢?”
郭氏振振有词地说:“没错,我们是分家了,可分家了又如何呢?再怎么着我也是他娘,这是怎么改变不了的事实。”
朱氏摇头说道:“你只知道你是他娘,却忘了他是你儿子。我还是头一回见这么狠的娘,你真是让我开了眼界呀。”
房里,沈小菊和沈志华亦是一脸无奈,如果可以选择的话,他们宁可在外头住,也不愿对着郭氏和沈定松一家。未来那么漫长,这日子以后该怎么办呢?
待郭氏回屋后,沈立松把请婆子的意思说了出来。
郭氏立刻反对:“不行,现在家里开销这么大,样样都要钱,怎么能请婆子呢?”
沈定松说道:“娘,马上我就要秋考了,小菊她们又是没干过活的,这家里乱糟糟,我哪有心情考试啊?”
沈老头子的脸色不是很好看,“我们是庄稼人,若是请个婆子来家里干活做事,岂不是要被村里的那些人笑掉大牙?”
现在他隐隐对李氏产生了不满,身为长嫂,以前却从来不干活,现在啥都做不好,实在是贻笑大方啊。
他暗暗冷哼一声,说道:“大儿媳啊,这段时间暂时委屈你了,你现在才刚上手,难免很多地方不熟悉。不过没关系,这些活多做几次就习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