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家,一派和气融融。
饭毕,不用大人们吩咐,大妮和凤丫便收拾好房间,腾给沈小荷姐妹二人。
而沈小龙则跟着大表哥周子平一道睡,因为他有不少关于去学堂读书的问题要请教,所以今晚的他格外兴奋。
沈小虎呢,自然只能乖乖跟着周子安。他生性活泼好动,可遇上安静内向的周子安,立刻也变得话少了。
至于周氏,则主动去了二嫂何氏的房间。毕竟二哥吃住在镇上,也不回来。而飞飞那孩子又闹倒睡,她去那边歇着,也可以帮何氏照看下孩子。
……
“还真是懒到骨子里了,难不成什么事都要我一件件交代下去,你们才知道去做?天杀的呦,黑了你们的心肝肺,竟然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入夜,听到猪圈那边发出来的声音后,郭氏忍不住破口大骂起来。
“好你个朱氏,就是一只好吃懒做的肥猪,连你祖宗饿了都不知道喂。去打点猪草会累死你吗?没得救了,活脱脱的懒鬼投胎。”
自早上到现在,除了早上沈小荷与沈小龙割了筐猪草后,那两只猪便没有被投食。所以现在饿得嗷嗷直叫,甚至不管不顾地用肥硕的身子撞着猪圈门。
“娃他娘,猪快被饿疯了,你还不快过去看看。”沈定柏见自家婆娘听到郭氏的骂声后,竟然无动于衷,不禁踢了她一脚。
“你是有病吗,竟然踢我?他奶奶的,谁爱去谁去,别叫老娘,老娘今日干了一天活,累死了。”朱氏不耐烦地往床里头挪了挪身子,顺带着卷走大半张被子。
“不是,你这人怎么能这样?”沈定柏见朱氏居然是这反应,立刻不高兴了。
朱氏立刻一嗓子嚎过去,“这一大家子人是缺胳膊还是断腿了,动不得了吗?为什么大事小事都得叫我,难不成没了我,你们沈家就塌了?”
“你瞧瞧你,这说的都是什么话?眼下三弟妹不在家,这活不是你干,那该谁干呢?”
朱氏立刻反驳:“那不是还有你爹你娘,和你哥嫂一大家子吗?凭什么要我一个人去忙活,他们哪里来的脸面指使我干这干那?”
“你个头发长见识短的蠢婆娘,和你说了你也不懂。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句话你总该听过吧?现在你勤快点,等我哥还有知文以后混出了名堂,绝对会惦记着我们的好。”沈定柏恨铁不成钢地说。
“切,做你的春秋大梦吧,等他们飞黄腾达,还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呢。对了,你这个月比上个月接的活多,工钱怕是多了不少吧。给我三十文,我娘病了,我得回去看看。”
“没钱了,我全都交给娘了。大哥半个月后便要进场秋试,娘说要拿点钱上下打点打点,若是哥这次能考上举人老爷,那么我们家就能在村里扬眉吐气了。”沈定柏一脸憧憬地说。
“什么?你个死鬼竟然把钱全都给了你老娘,我不管,你必须想办法弄点银钱给我,我明日得回趟娘家……”
屋里头,朱氏和沈定柏在喋喋不休地吵闹着。屋外,郭氏继续在院子里扯着嗓子破口大骂。
沈老头子想要劝停她,谁知她却越说越带劲,跟喝了参汤一样精神。
最后,沈秋生到底是听不下去了,趁着夜色去菜地里捋了一大捆老白菜帮子,扔进了猪圈,那两只猪才肯消停。
万籁俱静的黑夜,孤独一人的沈秋生躺在堂屋的地铺里,怔怔地盯着黑夜入神。
父母健康,兄友弟恭,子女孝顺,家庭和睦,是他所期盼的。可现在他觉得,一切似乎都有点和以前不一样了。
先是周氏,往常说话总是好声好气,这会却动真格了,完全不理他。而且每次但凡回娘家,她都会叫上自己,然而这一回她居然招呼都不和自己打一个,越来越不像话了。
还有就是这几个孩子,也变犟了,一个两个脾气越发古怪了。以往总是多做事少说话,现在却隔三差五地顶嘴,还骂他这个当爹的是窝囊废。自己今日一大早叫小龙那孩子去砍柴,他居然说他以后再也不会去砍柴了。真是笑话,生就一个泥腿子,除了下地干活和上山砍柴,还能干点什么?
为什么这些孩子变得不听话了呢?不行,等他们回来后一定要好好说教下。
……
一夜无话,早上,天刚蒙蒙亮,院子里又响起了郭氏那比铜锣还嘹亮的声音。
“死懒鬼,都什么时候了还不起来,是等着我亲自去请吗?你这个喝水也长肉的懒婆娘,前世是猪呀,尽知道睡,肥不死你。”
无奈之下,朱氏只好起床,为一大家子人做早饭。
“今天揉面记得放老面种呀,不然发不起来,像昨晚那样难吃的话,我就从你鼻孔里塞进去。”郭氏紧紧地盯着正在放面粉的朱氏,说道。
“晓得了,你都说了五六回了。”朱氏不耐烦地回复。
磨磨蹭蹭地发好面,她便蹲下肥胖的身子,生起了火。那边郭氏还在不住地催促她,指责她动作太慢,和个面还花费了大把时间。
“你个只知道张嘴的老虔婆,有本事自己来呀。呸,什么秀才娘子,就是一泼妇。就这副死样子,还想做梦当管家太太,做梦吧你。”
当然,朱氏这话不敢说太大声,不然郭氏又会揪着她的耳朵说个不停。
因为沈小兰和沈小荷不在家,沈小菊一大早便去了打猪草,而后挑着衣服去河边浆洗衣裳。
等她洗完衣服回家的时候,还没进院子又听到了郭氏的骂声。
“你说说,你还能做什么?谁家做饭不淘米,你是眼睛瞎了吗?竟然连这么大一颗石子都看不见?你瞪着我干什么,不服是吧?来,你当着全家的面把这颗石头吞下去,我保证不说你。”
朱氏低声解释:“娘,是你催得急,我本打算淘米来着,是你说万一煮迟了,大哥他们又该赶不上牛车了。所以我就……我就没淘米。”
“又给我找借口了,谁让你不起早的?你若是早起半个时辰,会有这么多事吗?什么破玩意,成天和我找事,一天天的就你能,就你多嘴。”
朱氏抬头看了看某个方向,见自己被骂得这么厉害了,丈夫沈定柏居然不吱声,也不知道维护她一下。而自己的心肝宝贝儿子知华,竟然像什么也没听到一样,只顾着夹菜吃饭,完全不看自己一眼。
她吸了吸鼻子,努力让眼泪不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