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底的巴黎有些阴冷，雨水颇多，也不是打折季。
如果可以选，贺月很不想在这个时节周游在香榭丽舍大街，但生活就是这样，它有时不太给人选择的余地。
作为一名经纪人，贺月时常会提醒自己保持谨慎的好奇心和旺盛的工作精力，此时此刻此地此景就是这样。
撑着在巴黎刚买的制造于义乌的油纸伞，坐在一家不知道是不是倒闭了咖啡馆外面的椅子上，她能看到步履匆匆不知走往何处的行人。
细雨飘落，容易让人在心里泛起细腻的感伤。
这种时候，即便是爱喝的快乐水也解决不了问题，必须要一杯温热的奶茶才能带来些许慰藉。
贺月叹了口气，觉得自己可能是这个世界上最善解人意的经纪人，知道什么时候该出现在老板的眼前，什么时候该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过，她心里对老板和莫嘉娜之间也有点迷惑。
按照观察，就说那天两人在房间里度过很久的傍晚，自己过去的时候一切都整整齐齐，只有零散的剧本是在床上摊开。
别的什么也没有！
甚至，甚至连根事后烟的烟灰都没瞧见！
贺月一度以为自己是有些误会，可虽然听不懂法语，但语气和表情还是能看出来的啊，这两人的关系不太像正常的导演和演员关系，等等，是有些不太像京城蓝光体系下的导演和演员关系。
最起码，老板到了巴黎和在京城还是有明显不同的，他似乎更为……更为……
贺月一时半会找不到贴切的形容词，不过她不纠结于这个，反而是了一会呆之后一口气喝完了杯中的奶茶，摸出了时不时就在震动的手机。
来巴黎有三天了，这边的剧组和拍摄选景是由老板来做最后的完善，《爱在日落黄昏时》仅仅是一个小剧组，并没有太大的难处，一切都很顺利。
唯一要考虑的可能就是天气因素了，剧组的拍摄在莫嘉娜这位新人导演的坚持下一定要在日落的时候拍摄。
贺月对此是心有存疑，觉得这位是想让老板多留在这边几天。
是这样吗？
不是吗？
贺月摇了摇头，手指划过屏幕，看到了宣部门群里的消息，《京乐周刊》的副主编汤昂已经开始采访天后谢歆了。
本来这位副主编只是对张中晖和李早瑜进行了独立性的两场专访，可他在这两场专访后忽然改了主意，打算围绕目前的京城蓝光来做个大型专访，继续采访导演、演员、高管用来勾勒这几年飞成长的公司以及灵魂人物甘敬。
这些专访将会经过简单的剪辑分期放上《京乐周刊》的官方网站，目前汤昂是打算把对甘敬的专访放在最后一期。
汤昂一向和京城蓝光关系不错，恰逢公司改组，旗下的影视衍生品业务将会成立子公司谋求融资上市，双方可谓一拍即合，专访也就顺顺利利的进行下来。
目前，第一期专访已经在网上，实力派影帝级的张中晖作为重磅嘉宾亮相，他次披露出的消息很是引起了观众的兴趣。
“最开始是阿甘忽悠我的，说是要通过作品让我当科幻之王，简称为，张科王。”
“我不知道他的考虑，但我是基于对他的信任才决定加入。”
“这种丰富人物血肉、真正成为角色的细节真是太让我难忘了。”
除开张中晖聊到自己的近况，他口中和甘敬的关系也为观众所瞩目，这种好像并不是明星中常见的塑料友谊，两位演员从《无间道》合作到现在的“五年科幻计划”，甘敬甚至在张中晖跳出康润时亲自到布会现场表示支持。
如此交情，进一步得到认证，张中晖口中的惺惺相惜在有观众上传了《无间道》dVd里的花絮后让人觉得分外传神，这部拥有极其良好口碑的电影背后居然还有这样的料？
此外，“五年科幻计划”的定意、宣计划的选择、春节档前不同公司的考量，这些事情让观众看到了一个演员形象外的身影。
反正贺月在看完第一期专访和观众的反应后是觉得老板虽然人不在国内，可国内的影视圈却都是他漫天飞的消息。
嗡嗡嗡，手机屏幕从消息群跳成来电。
“喂，月姐，我是吴瑞瑞，我这边快上飞机了，到了机场有人接吗？还是我自己坐车？有酒店地址吗？”
贺月按下接听，这是之前老板跟拍摄影师吴瑞瑞，用来记录“电影人日常”，考虑以后剪成纪录片的。
可是，现在来巴黎扛着摄影机围在老板身边不是找不自在么？
贺月捏着电话考虑了几秒，说道：“航班给我，反正我有时间，到时候我去接你。”
吴瑞瑞迟疑道：“月姐，我自己就行了，你那么忙。”
“别废话。”贺月斩钉截铁的为老板自排忧解难。
“好，那我挂掉电话你短信。”吴瑞瑞答应下来，心里也松了一口气，他是休了个春节假，再到公司才很傻眼的知道老板去了巴黎。
要说这跟拍摄影师有什么好，那就是自由度挺高，空闲时间也多。
要说有什么缺点，那就是有时候感觉公司里都无视了自己，必须要主动才能确保不被丢下，好在现在重新联系上组织，到了巴黎又能快乐的开工了！
巴黎的小雨淅淅沥沥的下个一天，24个小时之后，香榭丽舍大街的咖啡馆外面椅子上变成了两个人，经纪人贺月和跟拍摄影师吴瑞瑞。
“姐，这家店怎么不开门啊？”吴瑞瑞半猜测的弄明白了情况，坐在椅子上感受与京城完全不同的天气不由得有些沮丧。
“可能租金太贵倒闭了，谁知道呢。”贺月毫不在意的说道，她今天有个人能在旁边说说话就感觉上好了很多。
吴瑞瑞“哦”了一声沉默半晌后才说道：“这边剧组什么时候开工啊？”
“等太阳呢。”贺月指了指天，“我看天气预报说后天就晴天了，那差不多就是后天开工。”
吴瑞瑞想了想：“那剧组开工后我能干活不？”
“剧组开工你就开工，剧组收工之后你一定不要继续。”贺月知道吴瑞瑞之前在《百万宝贝》剧组里的表现，郑重的警告道，“你不要拍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万一拍到了立即删掉。”
“明白。”吴瑞瑞再次沉默。
过了一会，他开口道：“姐，我们在这干坐着也没意思，不如去逛逛街，我出国前不少朋友让我代购呢。”
“这段时间又不打折，有什么好代购的，你扛着摄影机就不能拍拍街景？你那摄影师用摄影机看世界的视角呢？这可是香榭丽舍大街诶。”贺月如此说道。
吴瑞瑞耸耸肩，觉得巴黎之行和自己想象的完全不同，他耸耸肩，打开摄影机：“好，我拍点素材，免得浪费这次来巴黎。”
贺月微微摇头，拿出手机，她要看今天会有关京城蓝光的第二期专访，这期有些出乎意料的不是按照时间顺序来的李早瑜，而是影后陈若清。
第二期专访放出前，汤昂大概是申报刊专栏直接开辟了官网的主题栏目，命名为《京城蓝光里的他们和他》，同时，《京乐周刊》的数字内容也打通国内第一视频平台启行，将会迎来更多的流量。
汤昂还直接在栏目介绍中表示，将会把甘敬放在最后一期播出。
贺月简单算了算这位副主编的度，觉得老板不一定有空理他，公司里有不少人能采访，等到了甘哥，那恐怕是身在纽约正忙着呢。
“嗨，大家好，我是演员陈若清。”
手机屏幕里传来影后熟悉的声音。
“清姐啊。”吴瑞瑞的目光看过来。
“嗯。”贺月点点头，“去买两杯热饮，我请你的，摄影机我帮你看着。”
吴瑞瑞无辜起身，他格外费解，这种天气为什么要来这边坐着，在酒店房间里喝着热饮看节目不是更好更舒坦么？大不了紧闭房门就是了！
就在摄影师这么想着的时候，酒店房间里的甘敬真就舒舒服服的半躺在床上看着笔记本屏幕上对陈若清的专访。
他是刚刚挂掉汤昂的联系电话，答应了这位老朋友的邀约。
但是，那得等自己从纽约拍完《华尔街之狼》回国后了，就算剧组进度很赶，栏目恐怕也会出现问题。
然而，电话里汤昂表示能等，那自己这边就没什么问题了，反正是他鸽又不是自己鸽，而且，到时《华尔街之狼》的拍摄恐怕还会引起一些争议，有这么一个表达观点的渠道也不错。
“阿甘当然很有人格魅力，我很同意张老师的话，不过，我这样说其实更容易理解不是么？”笔记本屏幕里的陈若清轻轻笑了笑，“毕竟阿甘是对我雪中送炭的人，我一直很感激他。”
“雪藏确实对我造成了很多的影响，但除了经济上的，最让我痛心的还有表演，合同的存在让我没法再继续表演生涯了。”
“我的演员之路目前可以分成两段，雪藏前我是觉得表演还不错，挺有意思的，雪藏后突然觉得它对于我本身的意义。”
“以前我没有选，现在我可以选，我不会选择做一位明星，单纯一个演员就好。”
“所以，我也不太想接什么代言之类的。”
屏幕里的陈若清歪了歪头，听到了汤昂有关比较自己和甘敬的提问，她摇头笑道：“不，不，他和我不一样，我是不想接，他可能是懒得接，还是不一样的。”
“哈哈哈，这不是演员之间的区别，这是老板和员工的区别。”影后轻松的说道，“他虽然愿意是演员，可你们审视他的时候一定要注意他公司董事长的身份。”
“我为什么这么注意这个呢，正因为我被这样的人雪藏过啊，他现在对于我也是那种存在的人。”
甘敬微微摇头，伸手盖上了笔记本。
“怎么不看了？”落地窗前的莫嘉娜本来在专心的注释剧本，听到没了声音便抬头问法语问道。
“这一期没有上一期好玩，陈若清大概不只不喜欢接代言，她连这种专访也不太想参加。”甘敬同样用法语答道，“雪藏这种事情对演员来说真是影响很大的经历。”
“幸好我碰见了一位好的导演，他带我入行，还教我如何演戏。”莫嘉娜调侃道。
“他还愿意让你执导电影呢，这一点也挺重要。”甘敬答道。
“这是因为我在英国的攻读。”莫嘉娜反驳道。
“也许。”甘敬摇头，拿过美国演员的筛选名单，《爱在日落黄昏时》的剧组搭建没碰到什么问题，但《华尔街之狼》的问题就大了。
先不提剧组的制片、摄影之类，就是演员的选择都碰见了难题。
这两天他看到两个不错的主角人选，先后打电话联系后都被毫不犹豫的拒绝，这其中看起来不只是档期的原因。
莫嘉娜把散落的金捋到肩后，犹自不服气的说道：“而且，你还没有把剪辑权给我，镜头方面你还要把持着思路！这真不像是我在当导演！”
“这才是正常的。”甘敬的目光从落地窗那里一扫而过，淡淡的说道，“给我剪根雪茄。”
莫嘉娜眨眨眼，明智的收起了抱怨，反而夸奖道：“我喜欢你抽雪茄的样子。”
甘敬淡淡的说道：“我在国内很少抽。”
“为什么？”莫嘉娜略显笨拙的剪雪茄，奇怪道，“可你教我的时候很娴熟啊，一点都不像很少抽的样子。”
甘敬这次改用中文说道：“姿势就是力量。”
莫嘉娜现在的中文仅次于母语，眼波流转：“那你还会什么知识？”
“比如，如何从成熟的电影工业体系里搭建出一个可以使用的剧组。”甘敬随口答道。
“还有呢？”莫嘉娜走近递过雪茄，帮他点燃。
甘敬抽了一口雪茄忽然看向窗外：“出太阳了，明天就可以开工了。”
莫嘉娜看了一眼：“嗯，那要珍惜时光才行。”
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