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如此奇妙,顾芳每次醒来,总能看到不同的天花板。 眼前正是一张闺床,他自己当然正在床上,迎面有一位女子,娇柔欲滴,正端着一碗热汤,明显在等待着顾芳。 见他醒来,便柔声道:“天冷,喝些汤吧。” 顾芳接下,是热乎乎的肉羹,大吃了几口,有些辛辣,不过味道极好,便说道:“多谢。” 女子依然陪在原地,道:“公子客气了。”她的声音极为好听,窗外分明还下着细雪,可顾芳只感觉如沐春风。 这并不好,他的思维甚至也缓慢了一些,问道:“敢问姑娘,我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女子已坐到床边,说道:“是我派人请来的。” 顾芳更加疑惑,道:“可车夫的酒里应该没有毒的。”对于多数毒药来讲,总会有怪异的气味,修习内功之人五感极强,是很不容易下毒的。 女子微笑道:“本就没毒。” 顾芳道:“可我还是昏倒了。” 女子道:“因为车厢里有迷香。” 顾芳道:“厉害。” 女子笑道:“看来我请对人了。” 顾芳不解,问道:“什么意思,能说得再详细一些吗?” 女子道:“没什么,只是想让你帮个小忙。” 顾芳无奈道:“可我已经够忙了,而且,你请人的方法,未免有些粗鲁。” 女子失笑道:“没办法,可这件事,只有你办的到。” 顾芳道:“你不需要给我脸上贴金,如果不是这碗美味的肉羹,我现在已经离开了。” 女子却道:“可你现在分明还在床上,而且,是我的床。” 顾芳听罢,已经跳了下来,拱手道:“失礼了。”说罢正要离开。 女子却依然坐在床边,一言不发,只是笑盈盈看着顾芳的背影。 那背影已经打开房门,外面红日映雪,寒鸟飞过,顺便带来数枚飞镖。 又听到“啊”的一声惊呼,女子已经闭眼,双手不由捂着脸颊,顾芳也已挡下全部飞镖,仔细看去,竟和杀白衣少侠时用的完全一样。 他很快追去,出门时虽然没见人影,但雪上还留有脚印,这已够了,不过刹那,顾芳便追上了发镖的人,只有四个,服装也和洛阳街道那几人一样,依旧不说一句话,没等顾芳开口,便都自刎而死。 这的确很奇怪,难道这些人也要杀刚才那位女子?他们的飞镖明显是往床边发射的。 顾芳又折返了回去,门还看着,女子依旧坐在那里,脸色苍白,手脚冰凉。 “他们为什么要杀你?”顾芳将火盆燃起,正坐着烤手。 女子颤颤巍巍,也凑了过来,明亮的眼眸甚至隐有泪霜,已离顾芳更近,顾芳没有理会,等待着其回答。 缓了好一半天,女子才慢慢开口,道:“失去了保护的花朵,岂不是谁都可以蹂躏?” 顾芳点了点头,道:“的确如此。” 女子又道:“你真的明白?” 顾芳又点头,道:“你要我帮你寻找保护花朵的人。” 女子叹了口气,道:“本来是的,可现在不需要了。” 顾芳本应该起身就走,可他还是留了下来,问道:“为什么?” 女子道:“因为你已救了我一命,我怕欠的再多些,也就还不起了。” 顾芳没有说话,感觉还有下文。 女子顿了顿,道:“其实我现在也还不起,但可以送你一朵花,一朵失去保护的花。” 顾芳再次起身,已走到门口,离女子起码有五步的距离,才又说道:“你告诉我杀你的那些人是什么来头,也就算是报恩了。” 女子依然在火盆边热着双手,又看向顾芳,道:“我不知道。” 顾芳无奈道:“那保护你的人,又是谁呢?” “我不需要你的帮忙,”女子有些纠结,还有些伤感:“我还不起那么大的人情,他也还不起。” 顾芳道:“他是谁?保护你的人?” 女子道:“他也欠了你的人情。” 顾芳无奈道:“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帮助过那么多人。” 女子道:“可这就是事实,顾少侠,你请便吧。” 此刻夕阳满屋,天边连只鸟都没有,已是纯粹的橙黄。 女子也即起身,灶台就在顾芳面前,她正准备做饭。 顾芳问道:“请问这是哪里?” 女子淘洗着腊肉,细声道:“蜀地。” 蜀地?先前的白衣少侠说,劳德诺和车三就是被蜀地的人抓走,如今眼前的这位女子又将顾芳带到了蜀地,还说保护自己的人遇到了危险,而白衣少侠因为解救华山二弟子也被那群追杀。 想到此,顾芳猜测道:“洛阳城有一位使剑的白衣少侠,是你什么人?” 女子怔住,道:“被追杀的白衣少侠?” 顾芳道:“不错。” 女子道:“那是我哥,也就是被你救了一命的人。” 顾芳道:“他现在也被那群人抓了?” 女子蓦然回头,道:“就在你救他那日,他给我飞鸽传书,说他因为救华山弟子而被追杀,然后又被你所救,然后他便让我尽快躲起来,不要露面。 可我只有那一个亲人,从他的信中,我明白了他有危险,所以我很快就赶到了洛阳,可终究还是迟了一步,我并没有找到他,这说明他已经遇难,然后我便按照信中的形容,找到了你,也就是他的救命恩人。” 顾芳了然,道:“我能看看信吗?” “当然可以,”女子擦了擦手,从自己的枕头下拿出一张洛阳纸。 顾芳看罢,里面的确写着保护好自己,替我报恩等等字眼,便说道:“然后你就把我药了过来,想让我帮忙?” 女子有些不好意思,道:“抱歉,我怕你不同意,所以……” 顾芳没有怪罪他,毕竟一个人如果真的失去了唯一的亲人,就算干出再离谱狠心的事情,都是可以想象的。 夕阳已红到了极致,女子也端上了饭菜,炒腊肉、咸菜、馒头,还有肉羹。 顾芳吃着,道:“你放宽心,明天我再来找你,那位少侠,不会有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