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牢里已漆黑到了极致,没有一丝光亮,也不知过了多久,才传来窸窸脚步声,来了一位嵩山弟子送饭。 那弟子只拿了一个食盒,打着灯笼,路过顾芳,然后便听到了一句“多谢。” 这显然是没有顾芳的饭菜,不过此时他的牢门已开,还是那个弟子,在恍惚的灯影下,正向顾芳快速招手。 可顾芳却没打算理他,已经躺起,想着再睡一觉,也许醒来时,就能看到假松风子的斩首大会了。 那弟子见此,显得极为着急,又过片刻,干脆兀自走了进来,左右看看,向顾芳小声道:“顾师兄,我是师父派来救你的。” “哪个师父?”顾芳声音不大也不小,依旧躺着说道。 那弟子听罢,害怕的手足无措,赶忙嘘嘘制止,还扯了扯顾芳衣角,道:“当然是华山岳不群了,咱们赶紧走吧。” 他表现的极为着急,就好像热锅上的蚂蚁,所以顾芳此时已经起身,道:“我不走。” “啊?”那弟子不可思议地看着顾芳,怔在原地,久久没有言语。 “顾楼主,顾楼主!”此时假松风子又说话了,文静且小声道:“既然你的师弟来救你,那就快随他去吧。” 顾芳淡淡道:“你好像一点也不关心自己的死活。” “生亦何欢,死亦何求,唯……” 他没有说完,连说最后一个“唯”字的时候都已听着艰难无比,随后便再没了声音。 顾芳感觉不对劲,所以已出了自己的牢门,夺去眼前这位弟子的灯笼,向假松风子的牢里看去。 他的牢门已开,是用剑劈开的,而他,此刻已歪歪扭扭躺在地上,脖子上也有了一道长长的血痕。 而此时顾芳的腰间恰好有一柄剑,这柄剑他本来就没有离过身片刻。 待他回头看那弟子时,弟子也在看他,还微微一笑,然后便又掏出个火折子,大喊着“杀人啦,杀人啦!”跑了出去。 外面很快就变得热闹,这大牢内也开始光亮起来,一时间里面站了许多嵩山派人士,十三太保里活着的几乎都来了,方才那弟子也在,一群人正看着顾芳,看着眼前的“杀人凶手。” 顾芳已将尸体抱起,眼神凌厉,众人窃窃私语,直到顾芳快要走出洞口时,陆柏忽然喊道:“慢!” 他便听话的慢了下来,随即转身看向陆柏。 “你想干什么?”陆柏说这句话时,已经有些颤抖,即使他们十几个人,而顾芳只有一个,还抱着一个死人。 顾芳淡淡道:“当然是救人了。” 陆柏便邪笑道:“刚杀了人,却要救人?” 顾芳不回答,此刻说什么也没有意义,他已经走出很远,陆柏等人也跟随很远,和他保持着安全的距离。 直到走出了整个山洞,竟然又是晚上,不过幸好外面明月如昼,还有大量的火把围着顾芳。 所以他看清了尸体的面容,根本就不是之前上华山的松风子,只是一位与他长的很像的死人而已。 不过知道了这些显然没有用了,因为左冷禅分明已经站在他面前,满脸的骄傲,道:“顾贤侄,别来无恙。” 顾芳将尸体扔下,道:“还好。” 左冷禅已经侧身,又笑道:“请吧。” 顾芳道:“为什么是‘请’?” 左冷禅道:“顾贤侄快意恩仇,杀了残害封不平的凶手,为我五岳同盟扫除奸佞,难道我不可以请你喝顿酒,再表彰表彰吗?” 顾芳道:“可惜了。” 左冷禅道:“可惜什么?” 顾芳看了看身后的太保们,道:“可惜人不是我杀的,享受不了如此殊荣。” “哈哈哈哈,”左冷禅眼神一撇,陆柏已将方才帮顾芳越狱那弟子带到他身边,左冷禅拍了拍其肩膀,道:“顾贤侄果然谦虚,我这位小弟子本是去送饭的,如今却有幸见到了顾贤侄出手,要不,让他讲讲?” “对啊,刚才大牢里面只有他三人,这位弟子,看到了什么,就说什么嘛。” 随着众人起哄,顾芳的心已经紧张到了极致。 只见那弟子扭扭捏捏,左冷禅倒是毫不着急,而是缓缓道:“有什么就说什么,咱可不能冤枉好人呐。” “我当时……” 只说了三个字,众人已屏住了呼吸,恨不得将自己的心脏都按住。 揭露凶手,大白真相,是多么好的一件事情啊!丁勉陆柏他们看着顾芳,就好像已经将他踩在了江湖的脚底。 弟子终于又开口,他声音不大,但却字字清晰:“我当时去送饭,然后便杀了人。” “啊?” 所有人怔住。 左冷禅狂吞口水,这才说出话来:“你杀的?你为什么要杀他?” 弟子显得很是委屈,道:“我这也是想替师父,出一份力。” “哼!” 左冷禅没有离开,而是将那弟子一把拽住,又夺了个火把,径直走向了山洞深处。 大家都跟着来了,左冷禅看了看关押假松风子的牢房,指着铁栏杆锁上的剑痕,喝道:“以你的功力,怎么砍的开这个?”他依旧拽着那位弟子。 弟子已经快要哭了,道:“这本就不是我砍的。” “哦?” 左冷禅放开了他,重新泛出了笑容,道:“是这位顾贤侄砍的,对吧?” 弟子却摇了摇头。 左冷禅的笑容就好像会褪色,现在已经变成了灰色,死灰色。 “你别告诉我,是松风子砍的。”左冷禅冷冷道。 弟子悻悻道:“正是。” 左冷禅道:“这可能吗?” 弟子道:“千真万确。” 左冷禅道:“当时的过程是怎样的?” 弟子道:“我没有给他送饭,然后松风子便喊我理论,我说你不配吃饭,他便忽然将我拽去,然后夺了钥匙打开了门,我就跑,可由于太黑,所以我竟跑进了牢里,就只好关闭牢门来躲避,之后他就砍开锁头,正要杀我,却不料被食盒绊倒,最后便稀里糊涂被我一剑杀死。” 这里的确很黑,发生这样的事情,就显得的确合理。 左冷禅走了,没有再管任何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