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文秀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从昨晚开始压抑的情绪，似乎终于找到了突破口，一股脑地涌了出来。 她的眼泪大颗大颗地顺着脸庞滚落，砸在腿上，灰色的裤子上沾了水渍，变成斑驳的黑点。 顾海燕只是安静地听着，顾敏和王家安听到动静，也从厨房里跑了出来，慢慢搞清楚了俞文秀在说什么。 等俞文秀的情绪平稳一些，顾海燕朝王家安使了个眼色，后者赶紧去拿了热毛巾过来。 顾海燕接过热毛巾，给俞文秀擦了擦脸，语气平和：“俞姐，你先别多想，我就问一句——你想不想见孩子？” 俞文秀抽泣着点了点头。 顾海燕继续说道：“这就行了，想见就去见，要怎么做是另一回事。” “你得亲自见过、接触过，才知道她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再做出下一步的决定，不然全都是空想。” 俞文秀被点醒了，茫然了好一会儿，眼神才逐渐清明起来：“你说得对，我得分清楚自己要做的事才行。” 顾清欢偷偷地松了口气，顾敏也安抚地拍了拍俞文秀的胳膊：“文秀啊，别想太多，你找了孩子这么多年，起码也得给自己一个交代啊。” 俞文秀又拿毛巾擦了擦脸，哑着嗓子说道：“我会的，就是一时之间昏了头，现在好多了。” 她站起来：“我继续去做菜吧，今天有好几个硬菜，保证好吃。” 看俞文秀又去了厨房，顾海燕拍拍顾清欢的胳膊，示意她跟着自己到卧室里谈话。 “你那个叫虞媛的同学……”顾海燕斟酌着怎么开口。 顾清欢已经麻溜地说了：“她不是虞家的亲生女儿，虞家小时候被坏人换了孩子，虞欣是亲生的，虞媛是被换来的那个。” 顾海燕眼神古怪地看着她：“你是不是早就发现了？” “也不能说没有，”顾清欢抓了下头发，“就是发现虞媛和俞阿姨长得很像，不过虞媛家里的情况，也挺复杂的，所以我不好擅自告诉俞阿姨。” 顾海燕问道：“具体是什么情况？” 顾清欢思考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我只能说，在我看来，虞家将她当做有价值的商品对待。” 虞家对虞媛好不好？这真的不好评价，至少在物质条件上，虞媛过得很富足。 可是虞家对虞媛的态度，她、虞欣和江楚楚都看得出来。 尤其顾清欢猜测，昨天崔婉宁给虞媛的“惊喜”，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事，不然虞媛去找崔婉宁前兴高采烈的，回来后会那么失魂落魄？ 原本珍惜地拿在手里的冬青都垂在地上，还掉了好多果，光看这个顾清欢都知道她心情不好。 顾海燕牙酸似的吸了口气：“这样啊……” “妈，你说怎么办比较好？”顾清欢虚心请教。 顾海燕皱眉：“虞媛知道自己不是亲生的吗？” 见顾清欢点头，顾海燕沉吟片刻，说道：“找孩子是家长的事，得让俞姐自己来。” 她不觉得虞媛没有找亲生母亲是错误的，对一个刚上高中的孩子来说，光是知道自己不是亲生的，就足够恐慌。 就算去报警、找到了，如果亲生母亲不是好人怎么办？又或者亲生母亲已经有了别的孩子，并不想要她怎么办？ 新闻上又不是没有那种坏人——估摸着自己曾经卖掉的孩子长大了，就想把孩子找回来，卖掉换彩礼，给“天赐”“耀祖”们娶媳妇。 这些对虞媛来说都是未知的风险，她根本不敢赌。 她连虞家对她的“爱”，都赌不起。 顾海燕决定去和俞文秀商量下，至少先和虞媛见上一面。 她看着顾清欢：“你有机会的话，了解下虞媛的态度，看她对亲生母亲是什么想法。” 她能理解虞媛，但也要为俞文秀考虑。 如果虞媛并不在乎亲生母亲，只想在虞家过“好日子”，俞文秀就算找回了亲生女儿，也只会失望。 那还不如让双方坐下来谈谈，各奔东西，给俞文秀一个痛快和释然，去过属于她的生活。 “我知道啦。”顾清欢重重地点头，这个就算老妈不说，她也会去做的。 俞文秀准备的午饭果然好吃，顾清欢没吃两口饭，光是吃菜。 去头开背去虾线的椒盐大虾，外壳炸得金黄，尾巴上的尖刺都去掉了，整只放进嘴里，嚼起来嘎嘣脆，香酥的外壳里包裹着软嫩多汁的虾肉，别提有多好吃了。 白菜豆腐粉丝煲热气腾腾，裹上蛋液表面煎得金黄的豆腐，铺在白菜和粉丝上，汤汁又鲜又甜，再来一口快要煮化的白菜、劲道的粉丝，胃里都暖融融的。 还有好几道菜，什么可乐鸡翅、红焖羊肉、干煸土豆片、萝卜烧肉……尽管是家常菜，俞文秀也做得格外美味。 顾清欢吃吃这盘，吃吃那盘，又把肚子填了个八分饱，最后跑到阳台上打嗝。 一定要想方设法告诉虞媛，她妈妈做菜真的很好吃！ 吃过饭，顾海燕还要和俞文秀讨论怎么和虞媛见面，让王家安和顾清欢先回家。 等到了家，顾清欢终于有勇气面对微讯了，在班群里发了个探头探脑的表情包。 群里顿时又被她炸出来一波人。 好不容易解释得七七八八，顾清欢松了口气，又去找虞欣私聊，询问崔婉宁昨天给了虞媛什么“惊喜”。 虞欣：【我觉得只有“惊”没有“喜”。】 虞欣：【今天中午吃饭的时候，父亲和母亲在餐桌上聊了，是……虞媛的婚约。】 顾清欢：【？】 顾清欢：【最后那俩字是啥？】 虞欣：【我也很震惊，好像是什么魏家的儿子，叫魏霄，说虞媛小时候也认识他，还是青梅竹马。】 顾清欢：【我不信，关系真那么好，怎么从来没听虞媛提起过。】 虞欣：【我也不信。】 顾清欢：【虞媛怎么看的？】 虞欣：【她什么也没说，一直安安静静地吃饭，只有在被提到的时候附和两声。】 虞欣：【倒是虞锦信那家伙提了一句虞媛还小吧，没必要这么早结婚。母亲立刻说得抓紧培养感情，要是被别人抢走了怎么办？】 顾清欢：【会被抢走？哦，就是那个魏霄很花心、很轻浮，还没有脑子，只要别人勾勾手指他就跟上去了的意思，对吗？】 虞欣：【哇……】 在需要的时候，清欢的攻击性真是强得令人叹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