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雅香是罗序的女房东。 她原本一家三口人,四间土坯房。 丈夫谢富是井下工人,正式工,担任班长,罗序在他手下工作,是他把西面的两间租给了罗序。 本来,崔雅香一家人生活美满,但半年前,井下冒顶死伤十一个人,谢富在这次事故中被砸死了。 谢富死后,崔雅香就和女儿谢金玲相依为命。 这个崔雅香可不是一般人物,文革前的初中生,很有文化,人长得十分漂亮,要腰有腰,要胸有胸,要脸蛋有脸蛋,非常招人稀罕,还能说会道,是很多男人的梦中情人。 她的最大特点就是爱刺探别人家长里短等个人隐私,然后添油加醋传播出去,人称小报记者。 “谢婶,我以为谁呢!” 罗序站在门里,高大的身躯将门堵住,有意不让崔雅香进来。 崔雅香妩媚一笑,“咱们这个院子,没有我的允许,耗子都不敢进来!不是我,还能有谁敲你的门呢。” 恰在这时,一只饿疯的耗子翻墙而入,跳跃着向房门冲来,想要找吃的。 罗序大叫,“闪开!” 崔雅香一回头,耗子已经到她脚前了,她一声尖叫,想要躲到罗序身后。 罗序跨出门,迎头就是一脚,耗子顿时飞上半空,然后砸进厚厚的积雪里,四脚朝天。 “诶呀妈呀,吓死啦!”崔雅香长出一口气,身子还在瑟瑟发抖。 罗序笑道: “谢婶,没有你允许,耗子怎么进来了。” 崔雅香并没觉得尴尬,“我是打个比方,没想到真蹦出这么个玩意儿,真饿疯了!” 这时,冷不丁从墙头探出半个人头,只露着两只眼睛。 “妈呀!”崔雅香又吓了一跳。 但转瞬,她就看清了这个人,“该死的张三抠,吓死我了!这耗子是不是你放进来的!” 人头马上消失了。 张三抠身材瘦小,眯缝眼,邋里邋遢,相貌猥琐,独身一人,靠捡废品维持生活。 因其锱铢必较,所以得名张三抠。 张三抠对崔雅香垂涎三尺,经常爬墙头偷窥。 罗序想,这个张三抠,又是个危险人物,给窝藏哑叔增添了难度系数。 “谢婶,没事了,人走了。” 崔雅香缓过神,“小罗,张三抠不是个好饼,鬼鬼祟祟的,我真怕他哪天像耗子跳进来!” 罗序安慰说: “谢婶,张三抠这人我了解,有贼心,没贼胆!只要有我在,他不敢怎么样!” 崔雅香还是很担心,“小罗,你千万不要搬走,这么大的院子,就我和金玲根本不敢住!” “谢婶,我不会搬走,除非你撵我。” 崔雅香每月收罗序5元房费,她嚷嚷几次要涨到8元,谢金玲吓唬她,说要涨价,罗序就搬走了,她就怕这个,才没有涨价。 “小罗,今天咋起来这么早?” 罗序说: “今天不是过小年吗,我想去街里买点儿肉,叨会儿包顿饺子!” “我家也要去买肉包饺子。”崔雅香把头探进门,四处撒麻,神秘兮兮地问,“小罗,又领小马子回来了吧?” 这年头,女孩并不值钱,有没有钱都很容易娶上老婆。 处对象也不用花什么钱,要是王八瞅绿豆对眼了,吃顿饭就可以领家一个女孩。 有些待业的女孩,根本就没有钱花。 有的女孩被称作一串冰棍,两个鸡蛋,一盘饺子…… 就是说男人挂个马子很便宜。 煤城,被称作小香港,男女都很开放。 又因为这里容易生存,天南海北的人慕名而来,其中不乏逃犯,只要租间小房,在非国营煤矿下井采煤,很容易隐藏,工资也不低,所以,这里社会成分复杂,治安很乱,杀人、抢劫、强奸等等案件经常发生。 逢年过节,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半夜就会听到“咔嚓!咔嚓!”砖头砸玻璃的声音,响声十分恐怖。 之前,罗序曾先后认识了两个姑娘,当她们第一次来罗序家时,崔雅香就都给把关,刨根问底,问女方是不是处女?处了几个对象?做过人流没有等等,硬是给搅和黄了。 就因这个,罗序对这个小报记者非常反感。 说起来,谢富对罗序有恩。 谢富当班长时,对罗序十分照顾,有意把女儿谢金玲给罗序,他分给罗序的活,都是相对最安全的。 出事的那天,谢富让罗序负责挂车,远离掌子面,因此,全班十二个人死的死伤的伤,只有罗序一个人毫发无损。 如果不是崔雅香极力反对,罗序和谢金玲这事儿就成了。 临死前,谢富托付罗序,要照顾一下他的老婆孩子。 罗序不搬走,正是为了报恩,他打算什么时候崔雅香找了男人,他再去别处租房子。 罗序知道没法对崔雅香隐瞒,“谢婶,有你在,我哪里还敢领女朋友回来了,是我老叔来看我!” 崔雅香笑道: “看看,来且了吧,我就说你起来这么早,很反常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