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事紧急,多铎只是交代下人照顾好伊尔根觉罗氏,便匆匆离去。 那拉氏很快听说了当日发生的事情,她什么也没说,只是望着天,冷笑声。 六格格的洗三、满月礼成了烫手的山芋,那拉氏怕办不好,佟佳氏向多铎告状,又怕办的太好,惹得福晋不满。她干脆称病,将管家权交给了佟佳氏。 反正她们是姐妹,办的好与坏,都是她们自己的事情。 佟佳氏接过这担子,很快碰了壁。 巴特玛首先不来,博克托、杜勒玛更不用说,几位亲王郡王福晋都不出席的场合,其他福晋也见风使舵,也纷纷不出席,只是按旧例送了礼来。 血盟坚固,无处不在。姐妹做妯娌,天然排斥外人。 多尔衮与豪格回到盛京,已经是九月底的事情,两人顶着一身风雪,从锦州归来。 十月最要紧的事情,莫过于皇太极的万寿节。 各王府、贝勒府都要进献礼物,往年所献,多是貂皮、东珠等物,今年也照旧,只是数量上,那拉氏拿不准。 多铎已经被降为贝勒,自然不能按照过去还是亲王时的旧例,跟着别的贝勒一起…… 跟着侧福晋所出的兄弟和晚辈们一起,似乎……不妥。 那拉氏举棋不定,便来找陈颜商议。 陈颜想了想,“先君臣,后兄弟,尊卑有序,别的贝勒送什么,咱们就送什么。但我们贝勒毕竟与别人不同,是皇上的幼弟,不好与晚辈送一样,那就还是按之前的数量准备,额外的,由我私下进献给皇后。想来皇上皇后也能明白我们的心意。” 见陈颜拿出的解决方案妥帖,那拉氏赞同道:“福晋与皇后是亲姐妹,有福晋出面自然不同。” 伊尔根觉罗氏拿什么和大福晋较劲呢? 那拉氏觉得她们还看不穿。 蒙古精锐的骑兵,是蒙古女人的底气,这位大福晋的姐姐,稳居中宫之位,她的两个侄女,位列高台四妃,妹妹,是亲王和硕嫡福晋。 就算她真的害了人,又怎么样呢? 没有人能将她怎么样。除非。 除非有一天大清不再需要蒙古,除非她的姐姐不再是皇后,妹妹不再是睿王嫡福晋。除非蒙古的女人都死绝了。 否则贝勒不会抛弃她。 那拉氏正想着,扭头见阿纳日捧着一盘红艳艳的石榴进来,她不由称奇,“都这个季节了,福晋这里还有新鲜的瓜果。” 阿纳日笑道:“这是肃亲王福晋送来的。” 此话一出,气氛陡然微妙起来,陈颜莞尔一笑,对那拉氏道:“九王福晋也送了些橘子给我,我派人送几个给你。” 那拉氏看了一眼那鲜红欲滴的石榴子,眼睛转了下,起身道别,“既然如此,就多谢福晋了。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陈颜目送那拉氏离去,垂眸,视线落到那盘剥开的石榴上,石榴籽,粒粒分明,她凝视那一颗颗鲜嫩的石榴籽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阿纳日小心将盘子放在桌案上,压低声音道:“福晋,肃王说,他想见您。” “见我?”陈颜诧异抬眸。 他们约定在奇塔特与固伦三公主的归国宴上相见。 奇塔特陪同固伦三公主省亲,夫妇二人来归盛京,住了一段时间。皇太极万寿节后,奇塔特与固伦三公主才启程归国。 皇后带着诸王、贝勒福晋相送,陈颜身怀六甲,哲哲本欲让她在家中养胎,陈颜却非要去。 “额格其,这一别说不定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呢,多尼也舍不得舅舅,就让我们去送送他吧。” 多铎不在的日子,舅舅奇塔特、伯父多尔衮时常带多尼出门玩,他们都还没有孩子,把多尼宝贝得很。 听说舅舅要走,多尼十分不舍。 哲哲的目光落在陈颜隆起的腹部,“七八个月的时候最凶险,你之前生舒舒,就是早产,有先例,不得不谨慎。去可以,你要好好照顾你自己,知道吗?” 陈颜点头,“是,额格其。” 皇上命豪格与尼堪二人送奇塔特夫妇,辞别宴上,陈颜借口身体不适,暂时离席,豪格也找了个机会,偷溜出来。 阿纳日低声道:“福晋,奴婢去外面守着。” 军旅苦寒,豪格消瘦不少,才归盛京不久,眉目之间,那股肃杀的刚毅之色,不经意间显露。 “你要见我?”陈颜问道。 豪格凝眉,开门见山道:“皇上的身体还好吗?” 皇太极曾在温泉驻跸一月,一直到最近一段时间,才返回盛京,温泉是疗养圣地,驻跸温泉,是生病的讯号。 这几年,皇太极的身体渐渐不好起来,时常流鼻血,一流起来,没完没了。他已经不再年轻了,五十岁,知天命的年纪,年轻时能开的了硬弓的君主,也要面对衰老与死亡。 “万寿节,我入宫拜见皇后,温泉驻跸,并非因为皇上身体有恙,而是宸妃身体不适。但,我之前从朝鲜世子嫔处得知,俄莫克图曾向朝鲜沈馆求医,治疗头晕、目眩,与皇上的症状十分相似,具体是为谁,我也不知道。” 皇帝的身体健康,是高度机密,豪格不知道的事情,别人也不会知道。可事情只要发生了,就一定会有蛛丝马迹。 “这次大战,事关大清存亡,大清围困锦州,洪承畴出战是早晚的事情,两军对垒,我担心皇上的身体,也担心大清的将来。” 陈颜愣了一下,她以为豪格询问皇太极的身体,是在为夺嫡铺垫,却不想他只是在担心父亲的身体和战争的走向。 一个被她忽视的关键,冷不丁浮上水面。 她的注意力,全集中在皇太极死后,却忘了,现在大清还没有入关,甚至决定大清前途命运的松锦之战,还刚刚露出苗头。 站在后来者的角度,陈颜知道大清会入关,可是现在的豪格并不清楚,他担心的是,战争的胜负。 陈颜一时失神,豪格看向她,发现她不知在想些什么,伸出手,在她眼前挥了挥。陡然一只手伸到她跟前,陈颜被吓了一跳,股温热的液体,冒了出来。 她登时不敢动了。 豪格发觉陈颜的异常,询问道:“你怎么了?” “你快走。”陈颜催促道。 丝丝缕缕的疼痛,渐蔓延开来,她催促豪格道:“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