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众人也放下了悬着的心。
然而韩尚看着金算盘口中的石人俑,却摇了摇头,旋即上前察看。
罗老歪也用手电打着光亮,只见那人形的五官还依稀可见,外表却覆盖着一层黑色物质。
先前他们听到的络绎不绝的滴水声,也正是溶洞的水汽汇聚在这些石人俑的身上,最终从他们的头顶掉入溪水之中所形成。
紧接着,在众人好奇的注视下,韩尚的手抚上了石人俑的颅顶,的确有些坚硬。
但指尖敲了敲,却传来了空心的响动。
“叩叩。”听见这动静,众人不禁一愣,“怎么是空的?”
未等众人疑问的声音落下,韩尚双指成决,朝着石人俑挥出一指,那层坚硬的外壳碎裂。
众人也循着手电筒的光亮,看清了底下的部分,竟然是惨白色的骨骸!
“天呐!是人!这全都是人!”花灵当即失声道。
此话一出,众人心头更是一阵恶寒!
要知道这石人俑可不仅仅是这一具,更是密密麻麻地挂满了前方!
光是看这些石人俑的数量,就有成百上千具。
而他们还得继续往前找寻溶洞出路,就不得不跟这些倒悬的无数尸体,几乎是贴着脑门前行!
想到这儿,众人的脸色都有些难看。罗老歪更是眼角抽搐,咒骂地嘀咕道。
“这都是些什么诡异的东西?那献王为何要在这里悬挂这么多干尸?”有人不禁发出疑问。
韩尚闻言,沉声解释道:“这便是痋术。”
见众人面露疑惑,他继续说道:“这些倒挂的人,应该是当初修建献王墓的奴隶。为了保护墓穴的秘密不被泄露,待献王入殓后,他们被迫吞服一种名为痋引的药物,然后以泥石包裹,再用铜链悬挂在洞内。”
“痋引一旦进入人体,就会寄生并产下虫卵,逐渐吸收掉所有的血肉与内脏,只留下这些石人俑的躯壳,历经千年而不朽。”
说到这儿,韩尚指着前方那些形态各异的人蛹,“这些人蛹之所以形态扭曲,不仅是因为痋引在体内乱窜,更是因为他们被活活憋死在这些石俑之中。”
众人听到这些,纷纷唏嘘不已,感叹道:“这献王如此对待他的子民,真是视人命如草芥。”
就在这时,原本平稳前行的竹筏突然晃动了一下。
“嘿,好好划!急什么?”罗老歪不满地斥责着手下。
然而,划竹竿的两名手下却一脸无辜,惶恐地说道:“罗帅,不是我们啊。竹筏刚才好像撞到什么东西了!”
“竹筏撞到东西了?”听到手下的回答,众人皆是一愣,纷纷猜想:“难道这水里还有别的什么东西?”
于是,众人都看向下方平静的水面。
然而,除了从人蛹头上滴落的水珠泛起的一圈圈涟漪外,溪水清澈见底,根本不见任何异常。
“大外甥,这底下也没啥东西啊?”罗老歪纳闷地问道,“那刚才竹筏是撞到了什么,还晃了一下?”
韩尚则眉头微皱,看着溶洞顶上的那些人蛹。
他走到竹筏的前端,目光朝水下看去。
只见在平静的水面下,竹筏的前端被什么东西给绊住了。
仔细打量了一眼,似乎是一条横拦在溪流中的铁链。
这条铁链由于长时间浸泡在水中,早已锈迹斑斑。
韩尚顺着铁链的一端看去,只见它一路延伸至溶洞的顶端。
毫无疑问,这横断溪水的铁链正是悬吊着溶洞顶端万千人蛹的机关!
“小哥,瞧见什么了?”周围的众人疑惑地问道,“竹筏前头真的有东西?”
韩尚点了点头,开口说道:“是吊着人蛹的铁链,横拦在溪水中间。一旦有东西经过,就会触发机关。”
说罢,他指着溶洞顶端的万千人蛹道:“这些被铁链倒悬着的人蛹,会在顷刻之间尽数掉落下来。”
听到韩尚的这番话,在场的众人只感觉头皮发麻。
他们想象了一下这些倒悬着的石人俑机关触发的场面:本来在木筏行进的时候,就几乎要跟他们头顶头了。
要是再突然触发什么机关,石人俑扑通扑通地掉落进溪水里,里头那些被封死千年的尸壳也势必会显露出真面目。
届时那场面……还指不定有多壮观。
“大外甥,这机关设计的也太变态了。”罗老歪心头膈应地说道,“这是想拿溶洞里头的干尸把咱们给砸死不成?”
韩尚闻言,察觉到对方还没有理解痋术的含义。
他摇了摇头道:“这处机关真正具有攻击性的并非是干尸,而是寄宿在这些干尸体内的痋虫。它们以血肉为养分,长眠于尸壳之中。一旦人蛹从顶部掉落外壳碎裂,虫卵就会触碰到溪水。得到环境适宜的信号后,便会在短时间内孵化出成虫。”
韩尚说罢,却见罗老歪的表情已经有些呆了。
“大外甥,敢情这溶洞倒悬的干尸里头全是虫子啊?!”
说着,他松了口气道,“还好咱们没触发机关。否则又得……”
然而就在这时,在末尾竹筏上撑着竹竿的手下却惊喝一声:“诶!你干什么!”
听见动静后,众人当即回头看去。
只见那后方的竹筏上被押着的恩宽不知何时挣脱开了束缚。
此刻他正争抢着竹竿,但罗老歪的手下拽得紧。
恩宽抢不到手后索性将竹竿往溪水中一撑,导致最末尾的竹筏顿时加速朝前一怼。
而前方的两个竹筏间距本就不远,因此三架竹筏如一体般向前挪动了几分。
“吱咔咔!”
随着竹筏的前移,只听铁链运转的声音霎时间响起。
金算盘等人脸上的表情都呆滞了几分——他们刚刚还在庆幸这机关没有被触发,然而转眼间事态便急转直下。
顿时溶洞顶上倒悬的石人俑跟下饺子似地争先恐后地掉落进溪水中,“扑通扑通……”耳边传来的落水声络绎不绝,更是伴有尸壳开裂的破碎声。
眼前的景象更是令人瞠目结舌:一个个石人俑刚砸到溪水上便化作黑白相间的碎片;无数碎末漂浮于水面之上;在人蛹碎裂的瞬间隐约还能看到其中淡红色还在蠕动的虫卵;不过转瞬这些虫卵便飞快地沉入溪水之中;而很快这条平静的溪水也像是沸腾了一般,竟然从水底翻出无数的气泡——正是无数虫卵遇水孵化所形成。
“是哪个不长眼的,还敢往前划筏子?”罗老歪目睹人蛹机关被触发,愤怒地回头吼道。
恩宽见状,脸上露出怪异的表情,似乎仍以为这些人蛹是山神的侍卫,脸上的笑容癫狂,口中念念有词,无人能解其意。
众人此时注视着前方,只见水面上气泡依旧冒个不停。
韩尚沉稳地说道:“后面是激流,我们绝不能被困在这里。趁着虫卵还未孵化成虫,我们必须尽快前进!”
闻言,罗老歪的手下们连忙应声,三架竹筏如同龙舟大赛一般,迅速向前划动,竹竿几乎要被甩出残影。
幸运的是,这些人蛹并非都悬挂在同一条铁索上。
第一道铁链机关连接的数十具人蛹已然全部落入溪水中,竹筏则被人蛹的残壳所包围。
然而,水中仍未出现成虫的踪影,水面覆盖着一层浑浊物质,使得水下景象难以辨认。
此刻,除了飞速行进的竹筏,一切似乎都陷入了平静。
但韩尚凝视着后方的水面,连气泡都不再冒出,他深知这种平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快撑伞,它们要上来了。”韩尚紧盯着水面,沉声吩咐。金算盘闻言,立刻抽出背后的金刚伞,呼应道:“对,快把伞打开!”
话音未落,水面再次翻腾起来,但这一次,冒出水面的不再是气泡,而是一只只手指大小的红色怪虫,密密麻麻地从溪水中疾射而出,直扑向末尾的竹筏。
“天呐……”恩宽瞳孔中映射出那些长着怪口和翅膀的虫子,脸上写满了惊恐。
这些虫子似乎能察觉到恩宽的血肉与那些被倒悬的人蛹同属一脉,因此它们暂时忽略了其他目标,直勾勾地朝着恩宽袭来。
韩尚望着在水中孵化的无数成虫,它们从后方的水面攒射而出,直扑末尾的竹筏。
众人一阵惊呼,因为那竹筏上还有数名罗老歪的手下。
虽然恩宽的生死并不重要,但这些湘西青年却是罗老歪的宝贵手下。
他们惊恐又无助地听从韩尚的吩咐,撑开竹伞试图抵御后方数以千计的痋虫。
然而,面对如此数量的痋虫,临时打造的竹伞显然难以支撑太久。
见此情形,韩尚当机立断,从金算盘手中接过金刚伞,对众人说道:“金老板,借伞一用。这里应该离出口不远,我们再想办法加快速度。”
说罢,他几步跨越过中间的竹筏,来到了末尾。
“大外甥!小心呐!”罗老歪的声音传来,韩尚已然站在了最后一架竹筏上。
那些惊恐无比的手下们看到韩尚的身影,皆是一愣,随即露出惊讶的表情:“少帅!是少帅来了!”
他们惊叹地看着手持金刚伞的韩尚,竟然从相对安全的前排竹筏主动来到这最危险的末尾竹筏。
“少帅,您怎么过来了!”甚至有人当即劝阻道,“这儿太危险了!”“是啊,您快回去吧!”“我们守在这儿本就是给您和罗帅殿后的!”
韩尚却皱了皱眉头,看着这些湘西青年稚嫩的脸庞,沉声道:“别废话,都把伞撑开,保护好自己。”
说罢,他打开了金刚伞,身姿如剑站在了众人身前。
手下们此刻有了主心骨,都镇定了几分,撑开竹伞形成了一道抵御的阵线,迎着前方疾射而来的痋虫浪潮。
就在痋虫如飞箭一般射向竹筏之际,韩尚举伞的手臂猛地向前一推。
“啪啪啪。”只听伞面上传来一阵如同暴雨般的撞击声,旋即一只只痋虫被撞得七荤八素,落入溪水之中。
这金刚伞果然好用,片刻间韩尚便将从水面中激射而来的第一波痋虫打退。
“扛住了!这些虫子过不来!”众人见状纷纷庆幸道。
然而韩尚却并未放松警惕,握着伞柄的手还在用力。
因为痋虫的数量惊人且前赴后继,宛如汹涌的海浪一波接着一波地朝着竹筏飞袭而来。
它们的虫翅显然不支持长久的飞行,只能像飞鱼般在水中蓄势后朝着竹筏窜射而来,飞跃的高低也不尽相同。
而韩尚手持的金刚伞能抵御的范围有限,终于还是有漏网之鱼越过金刚伞朝着竹筏射来。
“小心,有一条跃进来了!”韩尚提醒道。
他发现那只痋虫似乎锁定了目标,竟然是直朝着竹筏上的恩宽而去!
也正是在恩宽松了口气之际,一只体型较大的痋虫轻松飞跃过金刚伞的伞面,速度极快地直朝着恩宽的面部袭来!
下一秒,那痋虫闻着熟悉的血气朝着恩宽咬去。
在猝不及防之下,痋虫的怪嘴已然啃上了恩宽的右脸颊!
“啊!”恩宽吃痛发出低吼,连忙伸手去拽。
但这种痋虫的嘴与雨林中跗骨吸血的水蛭十分相似,且啃噬血肉的程度有过之而无不及。
一旦被其咬住,上面的利齿便会立即钻进血肉之中,硬扯也只能将它咬住的皮肉一并撕扯下来!
终于,恩宽察觉到那痋虫的利齿正在活生生地钻进他脸颊的皮肉,而且越钻越深,脸颊上一阵火辣辣的疼痛。
再不将其扯出来,怕是连半张脸都会被啃光!
于是他嚎着嗓子怒吼,双手扯住这只痋虫用尽全力往外拽……
“呲啦!”
一道鲜血在空中划出弧线,那只痋虫还被恩宽紧紧攥在手里,连带着血肉的利齿还在碾动着,仍旧不安分地扭动想要啃噬恩宽的血肉。
“呃啊啊啊……”
看到这一幕,恩宽愤怒地低吼着,他愣是将那痋虫在手心里捏挤成了一团血污,随后恶狠狠地扔进了溪水里。
而他的脸上则留下了一道骇人的血窟窿。
看到这一幕,韩尚也不知该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