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雁南关二十里,有处三岔口,巳时一刻,于谷内穿过的银甲将领满子宴疾驰到岔口,看了眼天色,令大军停驻,没多久,又有一队长龙从东边而来。 双方都是七杀军,奉樊庆之帅令,各领五万人,从侧翼迂回至后路包抄。 东边来的主将龚泌冲满子宴拱了拱手,察觉后方仅有骑兵,且人数不到一万,好奇问道:“满将军,樊帅给了你十营兵马,从谷口绕到关门,怎么只有这么点人?” 满子宴羞愧道:“龚兄,说来惭愧, 我部在谷口遇到了十八骑伏击,军令如山,又不得不赶至关门,只好留下一部分守住谷口。” 龚泌笑道:“据我所知,十八骑满共不过四万,张燕云亲率大军攻打雁南关,谷口处能有几营伏兵?难道满将军以多打少,怕了那十八骑不成?” 有人的地方就会有争斗,上至皇宫,下至村落,逃不过这一铁律。 七杀军分为三个派系,龚泌和满子宴各属不同阵营,平时一团和气,你好我好大家好,见到对方犯错,恨不得往死里整。 满子宴眼眸飘向别处,不去辩解谷口有十万东岳军,轻声道:“目前最要紧的是赶去关口,合围张燕云,至于犯了多大的罪,日后由樊帅定夺。” 龚泌微笑道:“击败张燕云之后,兄弟一定为满将军美言几句。” 美言? 不去趁火打劫就不错了。 满子宴不动声色,拽过缰绳,狂甩马鞭,朝北边小路狂奔。 没走多久,一股浓烈的压迫感从山丘传来。 远处山道堆满了黑黝黝的骑兵。 满子宴如惊弓之鸟,疯狂拉拽缰绳,荡起一阵尘烟,朝山丘望去。 一名红甲将领站在山丘之上,身材高挑,以兜鍪覆面,红甲,红槊,猩红披风,山风吹过,红色滚滚,威风的一塌糊涂。 龚泌与近卫拍马赶到,望着突然出现的红甲将领,疑惑道:“贪狼军的宋锦喜欢披红甲持点血,该不会是他?” 满子宴凛声道:“不止宋将军喜爱红色,听说十八骑里燕字营的主将,冲阵时喜披红甲,再说她持的是槊,并非点血枪,对面重骑面冲咱们,身份呼之欲出。” 龚泌面容冷峻道:“燕字营?十八骑里的第一骑。当初贪狼军在北庭初次受挫,便是被燕字营和云字营冲的七零八落,十万对八千,人数占据绝对优势,仍旧一溃千里。” 满子宴沉声说道:“张燕云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必然十拿九稳,今日你我怕是要重蹈贪狼军覆辙。” 龚泌举起大枪,冷哼道:“贪狼是贪狼,七杀是七杀,那些乳臭未干的小崽子,如何与咱们相提并论。” 七杀军挤入小道,远处的燕字营岿然不动。 英气不输男儿的上官果果,淡然望着敌军。 满子宴悄声道:“樊帅军令不可耽搁,咱们二人一个去支援,一个去留下来迎敌,你去冲阵,还是我来冲阵?” 龚泌碾转着鎏金大枪,分析着得失利弊。 冲阵,能解雁南关之围,在樊帅面前露脸,留下来迎敌,与燕字营不死不休,没准儿把性命交代到这里。 稍微沉吟片刻,龚泌朗声道:“我来冲阵!” 满子宴点头道:“好,我领部下去攻打山丘,先抢占地利优势,再进行合围。” 没等龚泌反悔,满子宴催马离开,去山丘背面绕后。 望着铁甲森然的燕字营,龚泌忽然觉得味道不对。 轻骑去冲重骑的阵,这不是明摆着送死? 可自己选择的黄泉路,又能怪得了谁? 龚泌高举鎏金大枪,大吼道:“兄弟们,十八骑犯我河山,踏我疆土,戮我子民,当如何?!” “杀,杀,杀!” 身后爆发出震耳嘶吼。 大枪顺势一指,无数轻骑破阵而出。 作为主将,龚泌这次没敢亲自打头阵,实在是十八骑恶名太过昭彰,令他心生忌惮。 满子宴来到山丘后方,情况出乎他意料之外,空荡荡的尽是野草,只有一名红甲将领持槊相望。 满子宴低声道:“围住,千万不可让他跑掉。” 上官果果调转马头,抚摸红枣马油亮鬃毛,修长健硕的双腿一夹马肚,红枣马心领神会,四蹄翻飞,飞速下冲。 以一骑冲万骑。 近乎于癫狂的做法,让满子宴顿感不妙,傻子和疯子,可当不了燕字营主将,敢在万军中肆意冲杀,必是想取自己首级。 大周引以为傲的斩将战法,竟然被对方先用了出来。 红甲将领与七杀军撞到一处。 率先冲出的十几骑先锋,红槊轻轻一扫,掀起血雨腥风,修为不俗的先锋官断为两截,上官果果无视小鱼小虾,一路摧枯拉朽,径直奔向银甲璀璨的满子宴。 七杀军组成的铜墙铁壁,被上官果果轻易撕穿。 无人能挡。 见到对方凝若实质的护体罡气,满子宴咬牙道:“逍遥境!” 半月之前,借助龙山灵蕴,上官果果在英雄山破境,正式迈入武道大宗师。 这半步,即便上官果果资质逆天,也用了几年之久,跨过的不仅是武道,还有心坎。换作破境之前,她可不会千军万马中取敌将首级,有逍遥作为凭仗,才敢恣意妄为。 大周军伍中高手如林,像贪狼军的宋锦就是武道大宗师,但满子宴是儒将,以善谋获得将军席位,论身手,仅仅无极境初期而已。军中配有用来斩将的高手,也护在主帅樊庆之身边,想要挡住上官果果,只能用人命去堆。 满子宴恍惚之间,无数轻骑如稻草般倒下。 顷刻来到自己面前。 跑是没法跑了,不如拼死一战,满子宴抄起银枪,硬起头皮刺出。 近卫释放术法暗器,想阻挡红将冲势。 红槊挥舞出旋涡,猛然一扎。 暗器兵刃纷纷打落,满子宴的银枪才接触到槊尖,碎成银粉。 众人目瞪口呆。 红槊刺入满子宴喉咙,略微上挑,头颅冲天而起,坠落后插入槊尖。 主将毙命,无人再去找死。 上官果果扛起串有满子宴头颅的猩红长槊,纵马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