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势绵绵不绝。 天色又暗沉了几分。 燕云十八骑已抵达内城。 城头金甲连成一条线,比起初春骄阳都要耀眼。 今日负责守卫城门的是公羊鸿,率领一千金龙卫防止贼子祸乱,天子近卫岂是边军可比,铠甲武器皆出自能工巧匠,一片金色在雨中璀璨夺目,彰显皇家威严。 几年前,作为大宁最受瞩目的年轻武将,天之骄子公羊鸿可谓是一枝独秀,无论家世修为相貌都无可挑剔,无数人都笃定,他将来会是大宁武将领袖。 可随着张燕云崛起,一枝独秀变成了绝代双骄,无论是贩夫走卒还是王侯将相,都在议论谁更胜一筹,谁能重铸大宁荣光。可惜的是,公羊鸿守在圣人左右,无法大展拳脚,而张燕云游走在边疆,打了一次又一次胜仗,此消彼长之下,绝代双骄又变成了一枝独秀。 这次一枝独秀的人,是张燕云。 有人说公羊鸿不敢和张燕云争,有人说公羊鸿在韬光隐晦,有人说公羊鸿其实是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对此,公羊鸿表现的很淡然,两耳不闻窗外事,寸步不离永宁城,始终守护圣驾。 究竟是胸有激雷还是甘于寂静,只有他自己清楚。 当燕云二字大纛映入公羊鸿眼帘,双眸骤然眯起,横在剑柄上的指尖微微颤抖。 绝代双骄即将相遇。 “将军,燕云十八骑亮出了刀剑,进入内城不合礼制,是否要收了他们兵刃?”金龙卫副统领艾虎担忧道。 “你怕他们造反吗?”公羊鸿拇指摩挲着剑柄平淡道。 “有五十万禁军坐镇,敢在皇城造反,除非张燕云疯了。我听说今日只有六营入城,还有五营正在路上,拢共有四万人之众,这些边军蛮横无知不懂礼数,万一撒起酒疯,伤了城里贵人该如何是好,不如收了他们兵刃,以免闯下祸事。”艾虎提议道。 “圣人没说不许十八骑持兵器进城,那不是有礼部郎中蒲星吗?该当如何,张燕云心中有数,咱们不要多事,十八骑正得民心,如果起了冲突,咱们有理没理都是错。”公羊鸿沉声道。 大宁年轻一辈修行者的魁首,又怎能不是心思细腻之辈。 “将军英明。”艾虎拱手道。 燕云十八骑抵达城门,首当其冲的张燕云见到城头金甲攒动,不由得好奇问道:“蒲大人,那些穿金甲的,是禁军吗?” 蒲星低头含笑道:“正是禁军十二卫的金龙卫,统领是公羊鸿将军,他带着副统领艾虎,迎接十八骑入城。” 张燕云赞叹道:“金子做的甲?乖乖,不得了,禁军这么有钱啊?边军中最富庶的东庭,士卒们也只不过皮甲宁刀,只有校尉才有铁甲,第一次入皇城,真是大开眼界。” 蒲星笑道:“并非全由黄金做成甲胄,打造时注入金铜而已,金黄披身,方能彰显皇室尊崇。” 张燕云好笑道:“蒲大人的意思,这金龙卫只是绣花枕头样子货?” 听起来指的是甲胄,旁听者则品出一语双关味道。 蒲星愣了片刻,摇头道:“云帅,下官可没有这么说,金龙卫是禁军十二卫中的翘楚,圣人亲军,必是能征善战之辈。” 张燕云咧嘴不止,骑着马,朝城头瞄了一眼,悠悠从城门穿过。 其中没有轻蔑,没有敌视,更没有挑衅,只是平平无奇看了眼。 正好公羊鸿朝自己打量。 张燕云迅速收回视线,对于公羊家的天之骄子,就像是瞧见了某位路人。 公羊鸿看似波澜不惊,右手青筋瞬间暴起。 同为大宁年轻一代武将,竟然连正眼瞧一下资格都没有? 这张燕云太目中无人了! 穿过厚达十丈的内城城墙,阴风扑面而来。 张燕云赞叹道:“不愧是皇城,城墙都砌的这么厚,那些无家可归的流民,遇到风雪天,倒是可以躲在这里遮风避雨,夜里找不到容身之所,也可以跑到这里将就对付。” 李桃歌轻声道:“云帅,城头那名金甲统领公羊鸿,当初接萧文睿大人入宫,我见过一面。” 张燕云哦了一声,显得兴致缺缺,朝旁边墙砖望去,惊奇道:“噫?砖上都刻着字,莫非是百姓胡乱写上去的?” 蒲星答道:“当初建造内城城墙,有的工匠不肯卖力,毁掉不少青砖,于是命他们将名字刻上去,但凡验收不合格,可以顺着名字追查下去。” 张燕云古怪笑道:“我若是工匠,随便刻个名字在上面,假如青砖损毁,不就能逃过一劫了?” 蒲星正色道:“云帅说笑了,有监工督造,有名册户籍,杀头的大罪,谁都不敢乱刻别人名字。” 张燕云点头道:“这倒是好办法,烧造不力,把老婆孩子和爹娘一并杀掉,看看谁敢偷奸耍滑。” 蒲星突然冒出一身冷汗。 琢磨着张燕云看似容易相处的老好人,可手上沾了那么多血,既是兵仙,恶号杀神,又怎能是心慈手软的书生。 入了内城,便是横门大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