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孟用马鞭和烙铁,从两名被俘的家伙口中撬开了消息,四人是官府缉拿的悍匪,自称红袍堂,一颗人头值五百两银子。 有趣的是,一伙本有十人,原是皇城禁军,因关系交好,撮土为香,结为异姓兄弟,后来犯了事,走投无路,这才干起没本钱的买卖,行走江湖没几年,十兄弟折损大半,只留下四人。 逃走的老大名叫丰铎,在卧虎藏龙的禁军中都是名人物,曾任校尉一职,再往上爬,便是达官贵人都要礼让三分的牙将,可惜没熬到鲤鱼跳龙门那一步,得罪了权贵,被迫离开皇都。 至于为何要来镇魂关,二人口供不一,秃头男说是大哥要来此地做生意,另外一名同伙却说内地风声太紧,跑到西陲边境避避风头,老孟打断了三根鞭子,这两人也没更改口供。 锐字营出了风头,缉拿了两名江洋大盗,烈字营自然眼红,禀报完鹿将军,跑到两名匪徒那里争功,手里鞭子烙铁不含糊,折腾了半宿,两人活生生疼死,烈字营一不做二不休,将近些天偷盗和杀人的罪名,统统扣在两名匪徒头上,立刻签字画押,盖上边防大印。 对外,边军纪律严明勇武过人,对内,可都是争风吃醋的怨妇风气。 谁让他们干着最苦最累最容易掉脑袋的差事。 昨晚的惊魂一夜,李桃歌深知艺多不压身的道理,边疆乱,易起兵戈,练就一身本事,起码能自保,否则从军从到五十岁,也是拖油瓶的货。 翻开王宝赠送的刀谱,吃着牛井送来的肉干,李桃歌潜心研习。 这本《开疆刀法》,名字挺唬人,其实在军伍中几乎人手一本,敢取牛叉哄哄的书名,只因着书人是大宁第一朝皇帝,靠着此刀法打下了万里江山,后来经过编纂修改,变成了如今专供军伍修炼的刀法。 刀谱中有字也有画,言简意赅,专门供目不识丁的军卒学习,共一十三招,十招是攻势,三招是守势,简明大气,通俗易懂。 看完刀谱,李桃歌低头沉思。 刀法简单的离谱,换做憨直的牛井,恐怕也用不了半个月就能学明白,可为何有的人耍起来如万马奔腾,有的人耍起来如野狗撒尿?流放途中,曾见识过周典对敌,一把平平无奇的腰刀,有万夫不当之勇,秒杀蒙面刺客,吓退羽刹一族,只有在白河之上,才被太白士戏耍于股掌之间,可那人毕竟是大宁寥寥无几的高手,境界差太多,无法用刀式弥补。 周典用的招式,其中便夹杂着开疆刀法。 难道说只有到达灵枢境,才能发挥出刀法奥妙?究竟是境界重要,还是招式重要? 李桃歌百思不得其解。 老孟走进屋,将马鞭朝桌子上一丢,带有怨气说道:“咱们抓的人,本来全都招了,烈字营却要抢功,那俩人经过一夜拷打,全他娘死翘翘了!鹿将军还等着把这俩人押回京城请功,这下倒好,死尸有个屁用!等着瞧吧,将军指不定咋收拾烈字营的蠢货呢!” 李桃歌收回思绪,轻声道:“他们身上背了那么多条人命,死了也是罪有应得,听说他们一颗人头值五百两银子,加上罗汉寺里死去的那个,三个就是一千五百两,不知道那么多赏银,何时发下来。” 老孟点燃烟袋,狠狠抽了一口,摇了摇头,阴阳怪气笑道:“谁给你说的一千五百两?” 李桃歌疑惑道:“王宝大人说,这几人是朝廷悬赏要犯,一颗人头五百两,三颗不就是一千五百两吗?” 老孟磕掉燃尽的烟丝,用瓢从水缸里舀满凉水,一口气喝干,抹嘴说道:“初来乍到的雏儿,要懂得雨露均沾,那笔银子,是谁发下来的?该不该打点西府的老爷们?鹿将军没有功劳吗?假如不是王校尉,就凭那贼人头子的身手,咱们哥几个是生是死?你说这钱该咋分。” 一番问话,使得欠缺人情世故的李桃歌茫然无措。 老孟压低声音说道:“这笔钱到了镇魂关,约莫只剩一千两,给鹿将军送二百两,再给两位偏将各五十两,剩下的才到锐字营。说句掏心窝子话,王校尉即便将这笔钱都拿了,也不为过,谁让咱的命都是他救的。王宝大人耿直公平,绝不会私吞,最后会把银子摆到桌子上,一人拿走一份。” “孩子,大人有情有义,咱可不能不懂事,明白吗?” 李桃歌细细琢磨着老孟的话,提议道:“那咱们把银子都送给王校尉,我一文钱都不要。” 老孟摆手道:“扯淡,王大人肯定不会收。假如信得过,把这笔钱交给我,我去王校尉老家,买成地,把地契往他老娘手里一扔,咱就当没这事。” 李桃歌笑道:“孟叔,我信你。” “这话中听。” 老孟拎起马鞭,起身说道:“你安心养伤,牛井帮你把马喂了,小伞替你把残损兵器送到了铁匠铺,这帮兄弟都不错,值得一交,倘若日后上了战场,指着这帮兄弟帮你续命呢。” 李桃歌心里如三伏天暖阳,热乎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