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次子弹却没有发射成功，一支黑色的羽毛不知从何时插在了枪口处。
菲亚趁机振开塔纳托斯的长刀，手中发力，长矛握柄像全垒打一般击中他身前的光幕。
巨大冲击力让光幕再度破碎，随后塔纳托斯的身躯被巨力抽得侧飞出数十米远。
当塔纳托斯再次站起身时，恶鬼面具双瞳的红光已经完全黯淡下去。
‘仅仅两击就没有能源了吗......’塔纳托斯面具下那始终平淡的脸终究是皱起了眉。
火种小队三人没有再发动攻击，只是静静的站在原地，看着爬起来的男人。
伯克特轻叹口气：“军用枪斗术......”
塔纳托斯将头盔摘下扔到一旁，鼻孔处流出的血液证明了刚刚那一记攻击伤到了他的内脏。
陈燚咬着牙问道：“塔纳托斯教官，为什么？”
自从“火种”数量锐减后，人类方就开始针对性的培养，每一个“火种”从觉醒能力开始就会被专门的人进行集中指导，而塔纳托斯则是专门负责眼前这三人的战斗指导教官。
塔纳托斯没有再动手，他需要一些时间恢复身体机能。
菲亚质问道：“多年前您的突然失踪就是因为加入了机械军团吗？为什么！您亲手斩杀了多少仿生鬼，您口中教育我们的信念全是放屁吗！？”
塔纳托斯点了点头，面无表情道：“那些所谓的信念全是当年人类的高层让教官们对“火种”进行的洗脑，当是放屁就好了。”
“那您当年到底是为了什么而战！？”
塔纳托斯淡淡道：“为了活下去而已。”
“那为什么现在......”
塔纳托斯打断道：“因为她死了。”
自己当年只是想活下去罢了......
他是个自私的人，为了活着而去完成各种任务的他对于人类的归属感本就不多。
但是，看到战斗中为了救自己受了重伤的倾慕者笑着握住他的手的时候，他的心情变得很奇怪。
说不明白是一种什么感情，能成为“火种”教官的人本身也是“火种”，而人类为了防止半个世纪前的悲剧再度上演，创建了一个专门清剿“火种”的小队。
那是一群真正的怪物......
人类的医学无法救下她，于是塔纳托斯把目光放在了当时人类的禁忌——机械改造上。
于是背上即将死去的她，塔纳托斯离开军队，开始了逃亡。
于是他失去了右手，失去了倾慕者。
猎杀火种的怪物们肆意的嘲笑着，他只能无力地倒在血泊中，却也得知了“火种”的真相......甚至是这场战争的真相。
而此时陈燚却突然轻声叹了口气：“教官，不管您伪装的再怎么好，我也能感受到，您知道了真相对吧......知道真相的你还要使用这么蹩脚的谎言和举动来骗你亲手教出的学生吗？”
“教官，您应该明白，这场战争我们终究会赢。”
“教官，当这种苦情悲剧英雄的机械仿生鬼军团和您......实在很滑稽。”
塔纳托斯沉默了半响，缓缓问道：“你们放弃了是吗？”
“我们无法抵抗。”
三人身上不约而同的升起了无法直视的事物，男人看不清，但是他明白那是什么东西。
祝融、雅典娜、路西法。
陈燚轻声道：“您的战斗天赋很高，但也仅仅只是人类的战斗天赋，人类和机械的战斗？不，从一开始就仅仅只是神明想要回归地球的把戏罢了。”
伯克特也道：“半个世纪前的“火种”混战就是最好的例子，那么多想要反抗自身寄宿着的神明的人，最后的下场是什么样，您也知道。他们死了，而神明降临的数量却并没有减少，只是学会了隐藏，当然强大的神明根本不屑于隐藏，就如同我们。”
菲亚最后补充道：“在战斗中不断借用神明的力量，最终神明将借我们的肉体降临这个世界。您觉得您能抵抗仅仅只是因为您的神......太弱了。”
刚刚失去能源的仿生鬼双眸再度亮起红光，女性急促的声音响起：“塔纳托斯先生，请您一定要让他们看见那个东西，这是神明%胜率和人类%能进行互换的最好时机！”
早在旧时代，“火种”就已经出现了，而和平时代的人们并不急迫的需要这股强大的力量。所以他们对火种进行了全方位的研究......
而得到的答案便是如此——神明想要重临地球！
于是旧时代的人类精英、天才科学家们启动了一个计划——神明毁灭计划。
只不过计划出现了一些问题，早就有神明隐藏并潜伏在了他们之中，当计划开启，所有人的知识灵魂记忆上传至机械集群意志中时，那个神明混了进去。
祂让所有人类的灵魂陷入了沉睡，以自己的意志为主体，强行开启了机械军团抹杀人类的后纪元。
也就是现在历史上“火种”诞生前的机械屠杀人类纪元。
而当人类快要灭绝之时，“火种”们便顺理成章的出现了。接下来的计划将是“火种”们在不断战斗中逐渐被神明掌控，当机械被彻底剿灭之后，神明们也将降世。
可是，旧时代的“火种”们，那些人类口中的性格恶劣的恶徒，他们在一次次的战斗中发现了自己身体的真相。
说不清为什么，也许仅仅只是不想让自己的身体成为神明的玩物，或许也是不想让人类成为神明的奴隶。
可能伟大，可能只是利己......但是他们不约而同的选择了同一个方法。
在无人之处互相杀戮中逐渐释放自己的力量，当战斗到尾声时，每个人都是神明，每个人杀的也都是神明！
机械集群意志中的神明被抹杀，人类们的意识苏醒。搁浅了半个世纪的计划再度开启。
听到仿生鬼集群意志的话，塔纳托斯没有再多说什么，而是将怀中的项圈扔给了伯克特：“神明的意志影响人类的性格，伯克特，你是三人中被影响最小的，待会儿你知道该怎么做。”
三人身上的神明虚影的确是伯克特的最浅，而其实这种结果是陈燚和菲亚刻意造成的。
伯克特记忆中陈燚搂着自己肩膀，笑着说战斗这种东西交给自己和菲亚就好。
当今火种的每个小队都会留下一个同化率最低的人，用来在队友失控时亲手终结他们。
是的，即使现在的“火种”们依旧在用自己的方式抗争，只是越抗争，越绝望......
塔纳托斯的手伸向了自己的脖颈处，轻轻一扭，那陪伴了他许久的项圈便脱落了下来。
瞬间他周遭气息突变，男人鼻中呼出的气息竟然化为白色雾气。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塔纳托斯放肆的狂笑了起来，仿若一个精神失常的病人。
“你说我的神明太弱了？”
菲亚看着男人身上的神明不可置信：“不可能！你的神明之前仅仅只是一只没有名字的蛇女妖而已！为什么......”
巨大的蛇尾虚影缠着男人的身躯，高贵圣洁却又看不清面容的头颅缓缓凑到男人面前，蛇信子般的舌头舔舐过男人面颊。
虚影竟然说话了，祂的声音让人分不清男女，就像是隔了一层什么东西似的模糊。
“好久不见，小可爱。”
塔纳托斯的身子已经笑得发抖：“哈哈哈哈......哈......哈哈......确实好久不见......哈......你越来越疯狂了。”
神明似幽怨似娇嗔，风情万种道：“还不是你把我变成这个样子的。”
是的，谁说人类只能被神明所影响？
当年他倒在血泊中时，从那群怪物身上看到了自己未来的时候他就已经疯了！
失去了理性，没有愤怒没有任何别的情绪，只是完完全全的疯狂。
疯狂的情绪影响到了寄宿在他身体中的神明，那天他用人类的意志改变了神明的形态。
和清理火种的怪物战斗？不，当他疯掉后，只能称之为屠杀！
那天，当他再次拥有理智时，脖子上已经被戴上了项圈，身边除了那些怪物的尸体外，也有着堆积成山的机械零件。
面前残缺的仿生鬼完成了任务——将项圈戴在了男人的脖子上。
那天，仿生鬼们齐齐对他道：“塔纳托斯先生，或许我们可以谈谈。您在我们的算法中，是唯一有可能拯救人类的人。”
而如今，再次解下项圈的他会做出什么，已经不是没摘下项圈前的他能考虑的了。
塔纳托斯的声音几近扭曲，他完全失去了自己身体和声带的掌控，但说出的话却依旧清晰：“疯女人，哈哈哈哈哈......随便玩玩吧。”
神明也发出肆意的狂笑：“小可爱，我给自己起了个名字，你觉得......疯女娲怎么样呢？哈哈哈哈哈——”
······
不知过了多久，塔纳托斯的理智再次回归，面前，伯克特将项圈重新戴在了他的脖子上，转而咳着血面色复杂的看着他。
塔纳托斯第一时间没有说话，而是忍受着身体那仿佛被撕裂般的痛楚环顾四周。
伯克特失去了半边羽翼，另外一半羽翼则像被撕扯啃食过一般凌乱不堪。
战场四处都燃烧着火焰，菲亚的身躯倒在地上，头颅却不翼而飞。塔纳托斯很快判断出她的头应该是被霰弹枪近距离崩烂了。
陈燚被长刀穿过心脏钉在了不远处的废墟大楼墙壁上，失去了火焰包裹的长枪掉在他的脚边。那就是彻底死了，是即使身为神明也无法抗拒的死亡，塔纳托斯想着。
伯克特后退几步，终于无力的瘫坐在地上。
塔纳托斯确认伯克特此时没有因为强度过大的战斗而被神明掌控后，这才检查了一下自己。
内脏完全破裂，右手机械臂不翼而飞，霰弹枪碎成零件，全身重度烧伤......
此时此刻，独战三名战斗型神明，并且成功击杀两人的他终于是扛不住了。
他倒在了地上，咳出了几口血，然后看向了伯克特。
伯克特喘着粗气，声音虚弱道：“我很好奇什么东西能让神明看到了就会失败......拜你所赐，祂现在受伤很重，无法强行控制我的行动......我会去看看的，就在你身后的废墟里是吧。”
塔纳托斯点了点头，沉默片刻后才缓缓轻声道：“他们把你保护的很好。”
伯克特脸上的表情一怔，随后发出了一阵苦笑：“呵呵......总之，神明们的意识也会共享，我看到了，你体内的那个也会看到是吧。”
塔纳托斯罕见的没有正面回答：“你觉得她还是神明？一个疯婆子罢了。”
伯克特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也是，人类创造的神明，可能称不上神明了吧......不浪费时间了，我走了......教官你......保重。”
塔纳托斯目送着伯克特向废墟走去，不一会儿便消失在了视线中。
仿生鬼一瘸一拐的走了过来，机械嘴开开合合仿佛要说什么，却一点声音也没发出。
它的发声装置在刚刚的战斗余波中被彻底损毁了。
塔纳托斯却明白它的意思，当即摇头道：“不用给我换机械内脏，我的任务已经结束。我很累，想休息了......之后世界爱什么样什么样跟我无关，别打扰我睡觉。”
仿生鬼也没有多做什么，只是点了点头，下一秒便失去了能源倒在地上。
整个战场，只剩下尸体与即将成为尸体的自己。
塔纳托斯缓缓闭上了眼，莫名的轻松。
忽然......
踏踏踏——
纷杂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很快便来到了男人面前。
塔纳托斯不爽的强撑着睁开眼，却发现面前是两个戴着面具的男人以及两名从未见过的、漂亮的不像话的女人。
一个少女模样，一个御姐模样。
其中一个男人蹲下身，塔纳托斯注意到，对方脸上戴着的面具却是刚刚自己戴的那熟悉的恶鬼面具。
而戴着小丑面具的人却是抱胸站在那里，看着周围的景象一声不吭。
戴着恶鬼面具的白震看出了塔纳托斯眼中的意图，于是轻声笑道：“放心，不会救你的。这次情报是我卖给人类高层......嗯算是人类高层中的神明吧。当然卖的情报内容是‘机械军团的毁灭武器’而已，不是山洞里那个真正的东西。派出的小队就真的是偶然了，不过还好是他们三个，换成别的小队可能现在就不能面对面的聊天了，给你带上项圈的任务还得我来。”
此时，苏子衿有些无趣的嘟囔着：“你能做个屁啊，最后不还是得我跟苏乔做？”
苏乔点点头：“确实。”
沈默言敲了敲苏子衿的小脑袋瓜：“嘘声，先让他们谈完正事。”
“切，有够无聊。”苏子衿撇了撇嘴，但还是没有再多说什么。
白震轻叹口气，没有理会他们，而是继续道：“塔纳托斯，当这种暗黑系的英雄感觉如何啊？”
塔纳托斯面无表情：“跟营养剂的味道一样遭......咳咳咳......说起来，我们认识吗？”
白震沉吟道：“嗯......这次不认识......不过我们可是很熟的。”
“哦。”塔纳托斯没有过多交谈的欲望，自动忽略了对方口中的‘这次’。
白震见对方没有追问的打算，也是没有深入解释，而是挥了挥手道：“我们走啦，还有些收尾工作要做。斥候小队的尸体我帮忙埋了。你做的没问题，放宽心，为了大局，牺牲是不可避免的。毕竟，谁知道他们中有没有被神明监视的人呢......虽然你可能对这种事情没怎么上心......啧，这世界可真黑暗啊，还是江湖客那种沙雕点的好。”
白震说着就跨过了塔纳托斯，朝着废墟后的山洞走去。
“走了，最后一个成就点......终于可以看看那里面是什么东西啦！”
塔纳托斯再度闭上了眼，失去意识前最后的想法却是——真欠揍，好想锤这个人一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