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然明白。 假的便是假的,精心编织的幻梦一场罢了。她能在这幻梦中沉醉片刻,等到抽身出来,她便还是沈清婼。 独自美好,和临王府不便有任何牵扯的沈清婼。 沈清婼自嘲的轻笑了声:“我知晓,放心吧!还有,唐柳,谢谢你。”能适时提醒她,让她这颗纷乱的心瞬间安定下来。 扬手,沈清婼毫不留情的把手中的花从马车窗口扔了出去。 马车踩踏,眨眼零落成泥。 陆瑾瑜骑马跟过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那一抹粉红被踩踏的破败不堪的模样。心里的欢喜在顷刻间凝住,他脸上的笑意也陡然僵住。 他死死的勒着缰绳,眸光落在那朵已经看不清模样的芙蓉花上,良久,他才又眺目望向马车远去的方向,低声道:“没关系,沈清婼,爷想追的人就没有追不上手的!” 他一夹马腹,狂奔而去。 沈相国府,后院。 兰姨娘身着一袭蓝青色蜀南织锦,正着急忙慌的指挥着府中下人从一个破旧院子里的库房中抬出了一具棺材。 “慢些,慢些!轻点儿放!这边儿先落地,哎——好!” 兰姨娘的声音吸引了沈清婼。 沈清婼被唐柳搀扶着走到门口,便见几个小厮正满头大汗的,稳稳的把棺木放到了平板车上。 柳木的棺材被刷上了紫红色的漆,棺木最前头是刚写上的字“沈黎之妻——谢紫柳。” 沈清婼:“……”这是准备去接母亲回家了? 沈清婼望着那棺木,刹那间有千滋百味涌上心头。 有下人过来见礼。 兰姨娘听到动静扭过头来,见沈清婼矗立在院门口,当即甩着帕子迎了上去:“大小姐回来了?这院里荒芜,要不,您还是先移步回拂柳院吧?” 沈清婼定定的望着那棺木,不言不语。 那棺木是母亲的陪嫁。 她曾听母亲无意间提起过。 当初母亲出嫁,虽不是十里红妆,但该有的还是都有的。 外祖家那时候即便恼她,也没在嫁妆上克扣,从平日里的布匹盆碗,到百年后的安身棺木,外祖家也都准备齐全了。 他们是希望母亲能和父亲白头偕老,平安善终的。 只是恐怕连母亲都没想到,她死在观音庵门口后,会被人一席子草席卷了,随意埋葬吧? 终究是她,是沈家对不起母亲。 沈清婼眼底有悲伤溢出。 兰姨娘:“……” 她一时摸不准沈清婼是什么心思,便解释眼前的情况:“夫人说这会子精神好些,想让府上今儿个晚间去把先夫人接回来。” 说着,她心底也升起些恼恨。 哪家好人大半夜的出去荒郊野外刨坟呀? 光想想都能吓死了。 可偏巧那李若水巧舌如簧,哄得老爷由着她折腾! 沈清婼觉得她那声音像是从嗓子眼里硬生生憋出来的,她问:“父亲知道吧?” “知晓,老爷也同意了。不过——”兰姨娘小心的觑了沈清婼一眼,踯躅道:“老爷说他要在家里开祠堂,召族人,不便前去。” 半夜三更召唤族人? 怕是根本就是个推搡的借口吧? 不过无所谓。 只要母亲能安生入了宗祠,便好。 沈清婼轻声问:“大约何时出发?” “戌时出发。我和夫人会带十六名家丁护卫过去。大小姐您——” “我去换身衣服,戌时准时出发。”母亲无儿子,只有她这个女儿,按正理来说,嫡母身亡,是该由府中小辈中的男丁扶灵柩的。但沈府嫡系这辈人中就只有李若水有个四岁的儿子,且还被送去了封闭性的私塾学习,肯定不会回来。 而她也不想让李若水的儿子去接母亲。 她想亲眼再瞧瞧母亲,哪怕时隔五年,母亲可能早就成了一堆白骨,她也想过去瞧瞧。 戌时,天色已经全黑。 家丁提着灯笼前头开路,后头有人押着棺木缓缓前进。 风声沙沙,万物俱静。偶有虫鸣声在草丛中响起,也似是在悲鸣。 沈清婼心头沉甸甸的,但却不忘警戒的观察四周。 她怕李若水会作妖。 所幸一路顺遂,沿途也不像有设置了陷阱的模样。 一行人很快到了目的地,府中下人很快也挖出了谢紫柳的身体。 久经岁月风吹雨打,土木侵蚀,谢紫柳的身体已经变成了一节节的白骨。 她身下铺着的草席子也风化破烂。 抬是没法抬了。 只能把骨头一根根捡出来,安置进棺木中。 沈清婼下午让楚酉给她按摩过脚踝,还贴敷了膏药,这会儿已经好多了,便跳了进去。 风声更大,隐隐有轻微的笛声响起。 沈清婼正觉得奇怪,上面有护卫惊呼起来。 “蛇!好多的毒蛇!” “跑啊!快跑啊!” 有人推搡着想跑,却不小心趔趄倒地,眨眼就被毒蛇卷住——手指粗细的蛇缠绕到人的脖子上,张口就咬。 那人两眼一翻,不过须臾便没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