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城镇整日笼罩着阴霾,蒋君同已经忘记自己上次看见阳光是什么时候了,也早已忘了温暖是什么感觉。 可这一刻,他分明觉得太阳也照在了他的身上。 那么灼热,又充满力量,让他重新燃起了对未来的希望。 如果能活下去的话,没有人愿意死,尽管他已经绝望至此,却仍不例外。 蒋君同把云肆渡身上的绳子解开,垂头向他道歉,片刻他像是想起什么,拜托道:“云小少爷,我还有一件事想要请求你。” 麻绳很粗糙,云肆渡的手腕不可避免地被勒红了,那两道痕迹印在雪白的肌肤上,看起来颇有些狰狞,看起来十分惹人心疼怜惜。 云肆渡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轻轻捏着腕子上的红痕,一边打量着四周,一边回话,“什么事,说吧。” “我……我要变成怪物的事,不要告诉我弟弟,我怕他……又伤心得要哭。” 蒋君同的声音很轻,不远处铁锅里的白粥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几乎要将他的话语掩盖。 蒋君同之所以能坚持这么长时间,就是因为放不下他这个弟弟,说想要变成怪物,不过也是想能陪蒋君宁久一些。 他的弟弟天生愚钝,对家庭过于依赖和渴望,让他一旦失去家人的庇护之后,就再也活不下去了。 蒋君同早就知道这是一种病,可他却仍久久不愿在蒋君宁面前拆穿,往日美好的家庭早已成为泡影的事实。 云肆渡点了点头,这不算什么过分的请求,大不了到时候让蒋君宁自己找个地方去玩就好了。 “云小少爷,你饿了吗,马上快到中午了,你还没吃饭。” 蒋君同回到了火堆旁,用勺子在里面搅拌着,菜粥虽然看起来清淡,但味道还不至于难以下咽的。 想起云肆渡的身份,蒋君同摸了摸自己口袋里仅剩的几个硬币,硬着头皮说道:“抱歉,我们这里只有这些了,云小少爷受不了的话,我一会想办法去隔壁的镇子上看有没有卖别的。” 蒋君同有些担心云肆渡吃惯了山珍海味,吃不下他们这里的粗茶淡饭,一直饿着的话对身体不好。 不过云肆渡关心的重点显然不在这,他蹙起眉心,问道:“你说现在……是什么时候?” “已经中午十一点多了,你睡了很久,怕你在陌生环境害怕,我们就没有叫醒你。” 不过现在看来,蒋君同觉得他们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云肆渡要比他们想的厉害得多。 云肆渡低头看自己没有任何动静的智脑,怪不得戎遣现在还没有找过来,原来是他的智脑接收不到信号,自动休眠了。 “绒绒?” 云肆渡试着拍了拍,又喊了几声,发现还是没有动静,跟一个普通的圆环没有区别。 按说这是不应该的,智脑的信号塔已经遍布世界各地,就算再荒凉的地方也不可能失去信号,更别说还是一座这么多人生活着的城镇了。 云肆渡更倾向于是有人屏蔽了他们周围的信号。 云肆渡看见了蒋君宁手上的黑色曼陀罗,原本以为他是不小心感染,却没想到他就是被投放的对象。 这会,蒋君宁也砍完柴从外面回来了,少年累的出了一身汗,还不忘抱着一堆柴火跟他哥邀功,“看,哥哥,我砍了这么多,晚上就冻不着了。” 他哥不怎么擅长夸人,只是丢给他一块干净的布料,没什么情绪地“嗯”了一声。 蒋君宁把头上的汗擦了擦,便扭头又要去找云肆渡说话,却发现云肆渡已经不在原地,而是正蹲在柱子的另一边喂小鸡。 “哎呀,早知道你这么好说话,我们就不该这么做的,应该好好说把你请回来。” 蒋君宁也从角落的布袋里抓了一把坏掉的麦子去喂小鸡,他蹲在云肆渡身边,往地上洒了一大把麦子。 云肆渡摊开手任由小鸡崽从他掌心啄麦粒吃,沉默着没有回答他的话。 心里想的却是,他们要是去请的话,戎遣可不一定会同意。 蒋君宁注意到了云肆渡手上狰狞的红痕,吓了一跳,“对不起,我不知道会绑的这么重,我……我去给你找药膏涂吧!” 说着蒋君宁就要起身去翻箱倒柜,却被云肆渡拉住,“不用,一会就好了。” 云肆渡看着小鸡崽啄完他手上的最后一粒麦子,拍了拍手站起身,冷淡的目光落在蒋君宁身上。 “把你的袖子拽起来,让我看看。” 蒋君宁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提这样的要求,但下意识不敢反抗,乖乖把两条袖子都撸了起来。 因为营养不良,蒋君宁的胳膊很细,能看出手腕处突出的骨节,但在他窄细的胳膊上,却开着一朵糜烂而盛大的黑色曼陀罗。 妖异而恐怖的花瓣几乎缠满他的小臂,像是吸食人血肉的根系一般,深深埋入瘦骨嶙峋的肌肤。 此刻若是换一个恶欲满身的人,花开到如此程度,早就失去理智和人性,彻底变成了怪物。 可蒋君宁仍然能恢复成人类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