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燕强撑着力气,声音气若游丝,好像是干竭逐渐收缩的枝干。 “徐什么?我也不知道名字。他说他在追求你?你到底答应没有?” “别答应,千万别答应。他父母知道他儿子这么个恶心的想法吗?” “你又不是那种人,怎么可能答应他。” “我以前对你可能太苛刻了,妈妈跟你说对不起……” “看来之前我说换位置的事是对的,不过既然你不想换也没事,总之别和他混一起去了。” “他这种人只会拖累你,这种人……” “妈妈错了,以后书柜那些书你想看就看,不想看就搁着吧。” 陈燕手越搓越红,越搓越热,说话断断续续,像断了线的木偶只能凭惯性最后摇摆几下。 “他父母知不知道?我一定要告诉他父母,怎么能教出这样的孩子!他父母——” “妈,你想多了……”陈弋终于缓缓开口,细细回想完陈燕最后一句话,只觉得喉咙发紧,浑身上下忍住恼怒,寒意从脚底侵袭至全身,背脊往上一节一节发凉。 “我没答应他,也不喜欢他。” 脑子又不断回荡李翠翠说的。 只要这最后不出什么事,这学期、最后一个学期别闹出什么大问题,他爸也就放心了,霍立他不想出国,我也不想他出国,更不想他走歪路,整天打架混日子。 只要这最后不出什么事。 霍立他不想出国,我也不想他出国。 更不想他走歪路。 这一年吗…… 这一年过去,就要夏天了吧,那他很期待。 那就希望这个冬天可以好好保鲜一下很多东西,不要腐烂了才好。 “不用找他父母,他也对我没意思,就这样吧。”陈弋看着天花板说,视线重新落到陈燕身上是继续说:“妈,你好好休息。” 陈燕说不出话,只是觉得她和陈弋之间的距离似乎又拉大了,她看着陈弋转身的背影,青春抽条发育的身体已经很高了,肩背撑起条利落的线条,明明并不消瘦,可看起来却格外单薄,就好像每一次陈弋无声的妥协。 他向她妥协,可是却越走越远。 在这次猜忌里面他没有争吵,没有说:“妈,我的事你别管。” 没有出现一点的失控。 可就是这样,她越感觉空落落到这个人已经不存在。 他儿子似乎随时都要脱离这里了,下次温馨吃饭的场面似乎很难很难。 陈燕喉管堆着一团干哑的音节,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最终也没有说出来。 她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也不明白这种轰隆隆向下坠落的感觉从何而来。 总之随着房门严丝合缝关上时,她摇摇脑袋,随后擦了擦眼角。 回到房间,陈弋点开手机,联系人那边有个小红点,他没看而是进入霍立的聊天框。 -睡了吗。 盯着看了半分钟,屏幕倏然熄灭,映照出一张没有表情的脸,他挑下眉毛又放下,提起嘴角无声笑了笑。 屏幕亮了。 石小开在“关爱精神病之家”里面发了条长达六十秒的视频,一点进去肖成大脸就挤满了手机,肖成醉醺醺唱着歌,镜头一晃又照到了蒋业和秦楠。 视频里蒋业大概也喝多了,趴在桌子上嘴里几秒冒出一个名字。 “秦楠……秦楠……” 秦楠戴上卫衣帽子一脸嫌弃地看手机,很冷漠无情指着蒋业尸体说:“把他扔出去,别说我认识他。” 这一晚陈弋睡得很迟,洗完澡一边擦头发一边拿手机,莫名期待头像为大黄狗的那人可以回复些什么,拿手机的动作重复了几次陈弋忍了住,皱起眉从包里扯了本题目。 看完一道题目里面反复出现反复跳跃的小球,他感觉霍立肯定会很暴躁地说:“什么球啊这么淘气,不能就呆原地么!” 最后翻开后面答案,看很久,其实也不太久,这个人对学习,特别是小球类神经乱蹦题目没有什么太多耐心。 霍立会装一阵子,假装自己已经搞懂了,因为抹不开面子。 等觉得他已经完全不关注的时候,霍立突然把题目往他面前一甩,“这题啊,不会。” “教教我。” 霍立把面子掰扯成很多份,每次让他帮忙就会下定决心支付一小份,不过也有透支的时候,就比如打横耍赖,什么都叫得出来,一口一句小弋弋喊的不亦乐乎。 合上练习册已经深夜,陈弋摘掉眼镜捏捏眉心,手机播放起第一次霍立喝醉说的瞎话、唱的歌,身体一抖,如同墨色的眸子终于从手机屏幕上挪开,擦了擦,纸巾啪嗒一声扔进垃圾桶。 …… 霍立睡得很不舒服,感觉被一团热气包裹,主要是每次动一动就感觉自己站在悬崖边缘,差一点就掉下去,不知道什么什么又落进海里,鼻子呼吸不上来,嘴巴也湿漉漉的。 他嗓子闷哼一声,终于发出道沙哑的“此人还活着信号”,抬抬眼粉红大舌头擦呀舔呀口水哈喇子流一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