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卜垂着脑袋,看了时间不多的埃尔一眼,拖着蹒跚的脚步,向着铁塔方向走去。
他摸向了挂在脖子的铁塔纪念品,还在,只是裂了一半。
抬头,他望向这个寄托了无数人骄傲、回忆、情感的建筑,也包括他自己的。
无数的人向上帝祈祷,祈求奇迹发生。
阿卜母亲捏紧了被角,紧张地试图在画面中找寻自己儿子的身影。
凯瑟琳突然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去过铁塔正式观光一回。
奥利维耶看着眼前的多块荧幕,沉默着,不知在思考着什么。
一个亚裔老头坐在咖啡馆外,无视情绪激动的人群,细细品尝着特色浓缩咖啡。
“有点苦。”
铁塔下。
阿卜举起颤抖的双手,大地开始涌动,岩石正在繁殖。
“我知道,我知道,我现在力气好像不太够.但是,请都拿走吧。我可以倒下,但铁塔”
“她不能倒下啊!!”
阿卜发出嘶哑的怒吼。
他脚下的土壤如同海浪一般在疯狂翻滚潮涌,直到,仿佛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
地平线上,在颤动中,嘭然伸出了一条石柱、不,那是一只颜色斑驳的岩石巨手,它从大地向天空探出,每秒都在拔升高度,而阿卜,就扶站在手背之上。
源源不断地还有更多的岩石正在汇聚,手掌越发庞大,但和铁塔相比,还是显得如此纤细。
咕隆隆。
铁塔最上层上几乎已经闭目等死的游客发现,伴随一股震动,铁塔止住了倾倒,等其中一些人小心翼翼地往下看去才发现,是一只手支撑住了铁塔。
岩石之手扶住了已经七十度倾斜的铁塔,手臂手掌上,因为压力过大,生出了大量裂纹,碎石粉尘纷纷跌落,仿佛下一秒就会直接破碎。
“我可以,我可以啊!!!”
阿卜之前的伤势更加严重,鲜血给岩石之手染上了一抹血红,他死死趴在手背上,调集起了最后的力量。
裂纹在不断产生、又修补,手臂在颤抖中不断增长、扩大!
就像战士用尽最后的力气将旗帜插在高点,岩石巨手奋力地将铁塔扶回正轨。
高卢在这一刻忘却了呼吸。
铁塔上的人捂住嘴巴,怔怔看着那好像上帝伸出的手,生怕自己大点的动作再度引发倾斜。
直到五秒、十秒、一分钟
铁塔,稳住了。
或许只是暂时的,但她终究没有倒下。
在接近黄昏的阳光之下,大地母亲伸出了一只手,温柔地扶住了倾倒的铁塔。
此刻的铁塔并没有笔直,而是带着一点角度,靠着巨手。
二者就这么维持住了微妙的平衡。
人们终于后知后觉地大口喘息,欢呼庆幸,雀跃痛哭,他们喜极而掩面低泣,悲与喜流转心间交杂。
铁塔还在。
心灵依旧可以有所寄托,回忆能够继续容纳,骄傲仍然可以延续。
地面上,埃尔已是弥留之际,静静地躺倒在了地面,看到了没有倒下的铁塔,露出一丝不明显的微笑。
下一刻,他好像看到了天国的大门敞开,背有双翼的卡洛琳从中飞出,微笑着,向他伸出了手。
“我做错了吗?”他问道。
卡洛琳不语,只是指了指心脏的位置。
“.我其实不害怕做错,只是害怕你的责怪.”
他的手慢慢垂落,眼神消失神采,停止了呼吸。
某处泥土之下,魔法杖失去了所有的光芒。
天空,直升机陆续赶来,营救被困在铁塔上的人员。
同时,也万分小心地将巨石手背上陷入昏迷的阿卜和已经确认死亡的埃尔带走。
“天呐天呐,这简直是一种艺术,一种不属于尘俗人世的艺术!我的灵感在喷发,我要画下来,我要画下来!”一个户外写生的画师看着眼前巨手扶塔的画面,激动地不能自已。
“闭嘴!你真让人讨厌!”一旁的女性画师红着眼睛,怒斥他一声,然后捧着自己的画架,走到别处,不想再看到眼前这个人。
那个画师不在乎,他沉寂在了自己的世界当中,构思着自己的宏伟巨作。
咖啡馆内,老板高兴地宣布,今天全场免单。
人们欢呼,或笑或哭,举起杯中之物,遥敬那不远方的铁塔与巨手。
亚裔老头已经喝完了那杯咖啡,将钞票压在咖啡杯下,拄着拐杖,朝自己下一个目的地而去。
“先生!先生!”
身后有声音叫住了他,是店里的女服务员。
“呼,今天老板说要免单哦,不用付款的了。”或许是觉得眼前这位亚裔不懂本地语言,所以她说的是英语。
“哦,谢谢你,女士。”老头接回钞票。
“不客气,而且,伱怎么还用这种钞票,应该已经很久不流通了吧?我出生到现在只在书上见过几次。”女人好奇地指了指那张钞票。
“嗯,这是我收藏的一张纸币,不小心拿错了你认识上面的人吗?”老头笑着解释,然后问道。
“我不认识他,但我知道背面是铁塔,所以他是古斯塔夫。”女人耸耸肩。
老头满意点头:“回答得很好,这张不再流通的纸币就当做是我送给你的小小礼物吧。”
“这谢谢。”或许是比较拮据,女人还是接受了这笔钱,哪怕不流通了,也是有价值的。
亚裔老头没有继续停留,转身离开了此地。
“奇怪的人啊”女人感慨着的时候,手机响起,看了眼来电后,她苦着脸接通了电话。
“紧急情况!伤员太多了,你的休假被取消,快回来上班!”
“好好好,我跟我兼职的老板说一声.这就回来。”女人叹息一声挂断电话,看看手中的钞票,又露出笑脸,拍拍脸蛋,给自己打气,“加油加油!铁塔都没倒,我也不能倒下!”
高卢的事件余波不断扩散,世界各国纷纷表示强烈关注,不少国家还表示愿意提供援助与帮助重建铁塔。
秉承着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的理念,奥利维耶确实薅了一笔。
“埃尔已经确认死亡,他的尸体将会送到研究所保存研究。”
“阿卜的身体十分虚弱,还在昏迷当中,医院目前采取的是比较保守的常规治疗手段,因为他的皮肤强度不适宜进行一些手术。”
“他的母亲已经转移到更高级的病房,会有专业的医师护工会诊,争取让其早日康复。”
“他弟弟的遗体也转移到了殡仪馆,只等他们恢复,就可以进行入殓。”
奥利维耶目光疑虑,看着前方,但又仿佛没有焦点:“他们的力量是从何而来的?”
“超凡究竟意味着什么?”
“阿美利卡和日本在隐瞒些什么?”
“我总有这么一种感觉,一只看不见的手,把我们国家当做了棋盘,随手下了两枚棋子甚至棋子本身都不知道是谁在操纵着他们,而我们棋盘上的人,更是宛如一只只蚂蚁,一丝一毫没被看在眼里。”
助手安慰道:“先生,你最近忧虑的事情太多了,这应该只是你的错觉。”
“错觉么”奥利维耶也不知道,或许,是他面对这种难以用原本世界观解释的事情时候,下意识就会想到各种各样离谱的可能性。
也对,应当是自己多虑。
高卢不会成为棋盘。
他也不会让她成为棋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