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顾这时候脑袋突然闪过沈思姌的笑容,顾盼神飞,巧笑倩兮,似乎看见沈思姌向他走来,自己嘴角也不由得笑了起来,于是松开了手。
赵世拉着沈思桓的袖子问道:“公子怎么样?”
沈思桓抹掉额头汗珠子,用手巾擦了一把脸,道:“才三两银子!”
崔顾还是和颜悦色地说道:“给你十三两!”
沈思桓还以为听错了,问道:“你说多少?”
“十三两!”
赵世有些不太相信,当崔顾拿出白花花的银子出来的时候,他才傻了眼。
“不过我给你这么多银子是有条件的。”崔顾接过绞胎枕,在手里把玩着。沈思桓张开咬着银锭子,检查银子的成色,见成色不错,伸出手与崔顾握手道:“兄弟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尽管吩咐就是。”
于是两人在那里嘀咕了半日,最后都哈哈大笑,沈思桓道:“兄台的事就是我的事情,我的事情也是兄台的事情!”
今日下午龙山学堂放学后,宋湉跟李沐阳在河岸边捉螃蟹拾河蚌去了。原本宋湉没有时间上菜市场卖,李沐阳答应他给他卖货。
两人捉螃蟹直到天快黑了,才上河洗脚回家,一路上初冬的冷风吹得河边的树木摇晃,宋湉才觉得有一丝的寒凉,两人加快脚步向家里跑去。走到家门口,宋湉见沈思桓崔顾几个人围着门口也不知是干啥的,因为他觉得有些冷也没有理会他们,便将这一袋子河蚌螃蟹放在门口,欲跟李沐阳进去换衣服去,刚跨阶沿那一刻,突然沈思桓上前一扑,脚下一个侧踢,宋湉一个踉跄,往后一闪,背上又挨了一掌。
沈思桓打人经常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背上这一掌宋湉却没有看清是谁出手的,但绵中有力。
赵世和庄长青兴许没有这么厉害,而崔顾距离他有些远,若是他出手,那动作一定是极快的。宋湉把持不住咕咚一声摔倒地上。
不过宋湉还是撑起身子,蹲着。沈思桓和赵世等人哈哈大笑,说什么是老虎下山就这么一扑。
李沐阳大声道:“你们使阴招算什么?要么就一对一地打如何?”
宋湉知道一对一也不是崔顾的对手,摆摆手苦笑道:“我不是你们对手!”众人又哈哈大笑。
李沐阳扶着宋湉在阶沿上坐下,宋湉轻轻推开他,自己站起来。沈思桓见宋湉好像没没事似的,如何甘心,就在宋湉没注意那一刻,突然出拳一拳打在宋湉膻中穴上,打得宋湉一下蹲在地上,脸上表情十分痛苦。沈思桓向上一步说道:“宋湉,知道今日为何要打你?”
宋湉扶腹摇摇头。
沈思桓道:“我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你前些天欺负我三妹,我是替我三妹教训你的。”
庄长青插话道:“前些天听说他强吻崔公子丫鬟,崔公子的蜻蜓点水为丫鬟讨回公道的。”
崔顾冷冷地站在一边,好像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一般。又好像他完全是一个看客。一会儿他说道:“你亲了我家丫头该当何罪?”
“那是你叫我做的!”宋湉终于忍不住说了一句。
赵世笑道“崔公子叫你去舔母猪屁股,你去不去?”
庄长青道:“要说母猪,码头斜对面王山谷家里圈养着一头母猪,只怕这时候正在发情呢!”众人听了又是哈哈大笑,几个人拉拉扯扯宋湉说要去看发情的母猪。宋湉一把抓住赵世腰身,飞膝顶在他肚子上,接着一拳打在面颊上,赵世扶着肚子蹲在地上。左侧面部肿起来一块。
他的主子沈思桓见状,过来对宋湉拳打脚踢,宋湉乱拳出击,沈思桓连退两步。
接着对方三人一同上来,雨点般地拳脚打来,宋湉招架不住又一次被打倒在地,沈思桓、庄长青、黄四郎等人见宋湉倒下了,伸出六只手拖拽宋湉往王山谷猪栏里去。
这时候李沐阳跟着一个中年男子走了进来,这男子正是宋湉伯父。原来李沐阳担心宋湉吃亏跑到石头亭子叫宋翔英去了。
宋翔英背着手对着这一群人说道:“你们这是干啥呢?有事找县太爷说去,欺人太甚!我素来知道我的侄子,家里虽然穷一些,但凡你们不惹他,他万万不会打搅你们,既然你们说这里那里有凭有据,不妨今日一起去县太爷面前说去,看谁有理,把你的丫头叫过来对质,我侄儿救你丫头的事情我也听人说了,有街坊邻居看见了,早知你这般狼心狗肺就不该救她的。”
崔顾道:“既然你说有人看见了,就把看见的人叫来对质。你不叫人来,我就说你家侄子强吻我家丫头如何?”宋翔英原本也是想吓唬这群无知的小孩,没成想崔顾要跟他较真,要说有人看见一定是对门对户的人,于是便找王山谷夫妇,没想他们两口子正在猪栏喂猪,把他叫了过来,王山谷老婆确实也看见了这一幕,便出来作证,说丽晶为了抓住被飘走的衣服,滑进深水里。她高声说道:“你家丫头扑棱棱打的水声响,亏得宋公子习水性,下得池塘将你家丫头捞回来,还把池塘的小树枝折断了呢。”既然王山谷老婆作证,众人也无话可说,一哄而散了。
宋翔英虽然气恼了一回,还是担心侄子受伤,对宋湉问长问短,让他脱了衣服查看了一回,见无大碍便走了。
这日宋湉放学回家,清洗一下昨日打架弄脏的衣服,王合生老婆也正在池塘担水熬酒,见了宋湉说道:“今日,你家伯母将你伯父骂翻天了,整整一日也不曾见出门,想必是为你昨日打架气恼的,你也不去看看?”
她又压低嗓子对宋湉道:“你还不知道你伯母的厉害,你若是在她家吃了几顿饭就知道了,这周围邻居都被她骂遍了,而且她对你伯父管得极严。”说罢挑着担子走了。
宋湉过去看时,还没进房就听见屋内叫骂声,待到他进去的时候,伯母唐碧玉叫骂更厉害了,指着躺在床上的丈夫宋翔英骂道:“你要帮就帮到底,两个孩子都不要了,躺在他那张破床上,他给你养老送终,何必在这里挺尸。”
宋湉知道伯母的话是骂给他听的。
伯父顾着他,伯母原本就是不高兴。
宋湉走到床边望着躺在床上的伯父,脸色有些憔悴,额头辐射出来的热量让他感觉到有些不对,摸了一下额头,果然有些发热。
“看了郎中没有?”宋湉对着正在给妹妹换衣服的伯母说道。只见伯母摸了一把妹妹鼻涕,哽咽道:“家里都穷成这个样子,哪来请郎中?你以为你伯父伯母容易,上下糊口都难,要不是家里穷,你哥也不会给人做上门女婿。”
伯父听了坐起来,对着伯母唐碧玉道:“你说这些干啥?他一个孩子知道啥?”
“什么不知道呢?马上就十五岁了。还要我们贴给他,他哥十五岁已经外出谋生了。”
宋湉听了心里难受,出去透个气,没想一径走到张谦家里。见张谦带着来旺正在后面榨油作坊忙活,原来张谦近日并未出去诊病,家中开支较大,于是重启榨油工作。张谦见宋湉过来放下手中的工作,擦拭额头上的汗珠说道:“湉儿,你不好好读书,怎跑这儿来?”
宋湉怯怯地道:“我想找点事做!”
因为宋湉说得轻,张谦也没听清。来旺收拾东西也要下班吃饭了,来旺见了笑道:“你想找点事做就卖油去。比你在河中摸螃蟹河蚌不知强多少。”
张谦听了来旺的话,脸上立马严肃起来。但还是没有发声,等到菜饭端上来时,让宋湉吃饱饭回去继续读书。
宋湉吃了饭在外面找了些草药,便回去再看伯父,心想伯父不过是偶感风寒,祛祛寒就好了。
到了伯父家里站在卧室外,只见伯父坐起来跟张谦说话。伯父说:“不过偶感风寒,过几日就好了。侄子读书的事情,这几日就劳烦兄弟帮忙看管一下。”
张谦听了点头答应道:“不过就是一餐晚饭而已。”
宋湉进去张谦拿起宋湉手中的草药翻看一回,又亲自回去拿了一些草药来。有驱寒的也有温补的,他把草药分开告诉宋翔英说道:“你先吃几剂驱寒汤药,身子骨好些了再吃这些温补的汤剂。”
宋翔英听了却非常为难,抖抖索索从袖中摸出不过十来文钱递给张谦道:“今日手中钱短缺,过些日子再还你。”
张谦将宋翔英的手推了回去,笑道:“我张谦就这么缺钱吗?如今虽然没有往日那么宽裕,就是榨油也可度日。再说还是有些人来我府上买些药材回去。”
宋湉听了心里刀割一般难受,什么时候对自己好的两个人都变得这么穷了。张谦似乎也看出了宋湉的难受,大声说道:“湉儿,你只管读好书就是,这家里的事情还用不着你去操心。”
宋湉点点头跑了出去,两行清泪已经流了一地。他不想让他们看见他流泪的样子。
这日下午他便早早地跟沈家盛请假,说伯父病了需要照顾。沈家盛安排他完成哪些作业,便答应他请假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