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其意虽然一知半解,但宋湉听得出神,似乎也陶醉期间,突然后面一只手拍打在他肩膀上,回头一看原来是李沐阳来了,手里提着一点早餐饼,葱花面团。
两人一见面就寒暄起来,无非谈论昨天得失。
李沐阳突发发现宋湉额头一个包,颧部还青紫一块,关切地问道:“你给沈思桓当陪练去了?”
宋湉微微点点头。
“这么辛苦,还要去当陪练,依你的棋艺在河边摆摊挂牌,每天赢几个铜钱还不容易?却要受这份罪。今年三月一个男子给沈思桓做陪练,结果被打得躺在床上几天没起来。”
宋湉苦笑,下棋怎么能作为一种职业?古代没有现代这种职业联赛,就算现代职业联赛棋艺不是顶尖选手收入也不多。他们下棋不过是茶余饭后一种消遣而已。
见宋湉没有回话,李沐阳笑道:“我知道了,你还要读书,将来考举人进士!那考举人百人挑一,进士更加是千人选一,万人选一。你刚才看见对面那家就是考了两次乡试,都名落孙山了,不过话又说回来,此人崔顾,曾经院试听人说第三名,以前还听说有神童美誉,有个伯父在皇宫做太监,也很厉害的。”
李沐阳也跟着宋湉将目光望着对面楼阁,继续说道:“一次没中很是正常的,我们这里还有八次没中的,那人姓欧阳,人称欧阳八次郎。如果下次还不发榜的话,只怕要叫欧阳九次郎了!”说罢自顾自笑了。
宋湉读过儒林外史,范进中举都是五十四岁了,听说考了二十多次,周进也是如此。可见古代人热衷功名,被它毒害之深让人咂舌。现代人读书也多,参加高考七八次的也大有人在,不过高考每年一次,高考也不是决定人的命运。古代科举考试可以决定人的命运,高中了,就进入朝廷备用人才库,譬如考了个举人吧,只要你愿意当个什么书吏、县丞什么的都不是问题。在往上面走动一下,升个县令当当,那也是威风八面吧。能在百姓面前耍耍派头,捞取国家俸禄,何乐而不为?
宋湉对李沐阳的话点点头,表示赞许。李沐阳见到宋湉话很多,从他口中得知玉面书生家中有人在朝中做太监,他现在在家苦读书,还请了家教,一对一教学,铆足一股劲想一飞冲天,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其实这也是大多读书人的通病。
宋湉没有接过李沐阳送来的早餐。他回想起昨天沈思桓出拳的动作,每次出拳都能做到出拳无声,指东打西,让他防不胜防。他试了很多回总觉得不对,开始站在门外练习拳脚。李沐阳将早餐放在门前一张凳子上,也跟着他练习,练得东倒西歪。
一会儿宋湉收了拳脚,拿起李沐阳送来的早餐就啃起来,笑道:“你这种醉拳只怕还伤不了赵世的,打个三五岁小孩还勉强,不妨先练习力量,譬如说你每天双手提着两桶水,走两三里路程,臂力自然会提升不少!”
李沐阳笑道:“我只怕半桶水也提不起来呢?”
“那就提半桶,或者小桶子水!”李沐阳做了一个双手提水的动作。
宋湉吃了早餐,抛给李沐阳二十个铜板,李沐阳尴尬地望着宋湉不知所措,宋湉笑道:“你每天给我送吃的,你爹妈以为生了两个儿子呢,再说你爹妈赚钱也不易,我岂能白吃白喝?”
李沐阳从来就听宋湉的,这次却有些犹豫,拿在手里的铜钱犹如火炭一般,半响道:“冬天快来咯,你还要添衣服,添炭火,都要钱花…”
“没事,我会赚钱!”宋湉拍拍他肩膀道。
李沐阳木然地将铜钱放进袖子里,宋湉会心一笑。两人收拾一下就离开了房子,宋湉大踏步上学读书去。
教室里面已经是朗朗读书声了,他便知道自己已经来迟了。读书识字做文章是古代学子们必修课。做文章他自然还不会,初来乍到只能跟着孩子们读书识字。
上课铃响了,各位就坐井然有序。老师手执戒尺站在八尺讲台。
沈家盛居然第一个就点中了宋湉。宋湉站了起来,沈家盛见宋湉额头上一个包,问道:“被人打了?”
“自己摔的!”
“以后小心一点!”于是对同学大声说道:“请宋湉同学过来把昨日的课文背诵一遍。”宋湉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三字经,这玩意好背,出口成诵。沈家盛用戒尺拍打着讲台道:“这可是小学一年级小屁孩启蒙课文!”
宋湉这才想起昨日老师教学内容是中庸里面的内容: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他背起来啃生姜一般。老师在讲台上戒尺又是一拍,不耐烦道:“宋湉站读《中庸》章节100遍!”
宋湉只好照办朗声读书直至读得口舌发干,这才将100遍读完。下课后孩子一起玩耍,有些议论宋湉太笨,还有些居然把宋湉做陪练的事情说出来,说他是一个大傻瓜,挨了别人拳头一个铜板也没有要到。
管不住别人的嘴,守住自己的心,确实如此。宋湉这才体味回到古代确实也不容易,生活的艰辛,学习上也不能松懈。
许多人挑灯夜读,就是为了把文言文读熟,才能做到出口成章,写文章才能下笔有文。想明白这个道理,他觉得吃点苦也值了,还真想考个举人试试。
沈思桓带着几个小弟一窝蜂似的来到了宋湉身边,沈思桓将宋湉拉倒一边笑问道:“果然胚子不错,昨日受了几拳也没看出什么伤痕。不愧是宋翔升的后代,虎父无犬子。同学们都夸你呢,说你人长得帅气,读书读得好!”
宋湉未置可否,他这人说话不着边际,海阔天空随心所欲,像赵世之流也只能拜他为师了。
沈思桓继续说道:“想不想听听我大妹沈思姌对你的说了啥吧?”
宋湉点点头,这丫头片子有指腹为婚之说,说不定还真的会将他两绑在一起?难道是嘴上说的不喜欢,心里喜欢我?不会吧?
“我家妹妹你都看见了,长得多美也不用我说,莫说排队一百里,至少也有二十里吧?她看上的人不是人杰就是才子,昨天居然对你青眼有加,夸你长得好啊,长得像一颗大树,一个花心萝卜!那天在全家人面前不好意思说罢了!”
宋湉别过脸去,沈思桓哈哈大笑道:“不过她也说你是傻子!傻子有傻福,老子聘请你做陪练也就相中你这一点!”
看见沈思桓得意地戏谑真想去揍他一拳,但他不能这样做,毕竟学校里面的老师都得看他的脸色,弄不好自己读书的机会都丢了,再者自己还不是他对手。
“我算命看相一向很准,福气厚薄,财运多寡,才高学浅都贫道掐指一算便知,譬如你就是才高八斗经文纬武。”
宋湉不想跟他瞎扯伸出三个手指道:“三十文钱!”
沈思桓在宋湉手上打了一下,笑道:“你这人怎么这么小气,不过三十文钱而已!”说罢又哈哈笑道走了。
宋湉望着他的背影大喊道:“我的钱何时还我?”
上午按照宋湉生物钟估计大概是11点45左右,学校放学了。龙山学堂也有一个小食堂,菜食跟小学食堂差不多。吃饭便宜不过2个铜板就可以吃饱。不过晕菜是很少见,全是素菜。
宋湉还没有下食堂就被沈家盛叫住,宋湉对这位老师有点畏惧了,尊师重道的周朝老师的话就是金科玉律,学生只有俯首称臣。
低声问道:“先生,是不是背诵中庸章节?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人家还没回答,他就自顾自地背起来。
沈家盛笑道:“好了,好了!你看看那是谁来了?”
只见不远处树下一个老头漫步走来,那老头不是别人正是沈庆阳。
沈庆阳的房舍在沈家福之后两百步之外,从学校走路过去不过一刻钟时间。下午未时两刻才上课,相当于现代2点钟。吃个饭时间还是有的。昨天没有陪他下棋,想必老头子棋瘾来了,非得下两盘不可。
沈庆阳果然领着宋湉去他家里。沈庆阳的房子自然没有沈家盛气派,但在当地也算得上上等房舍。房前屋后花木葱茏,你若没有看见门前两颗梧桐树叶发黄,树叶飘落如脱发的老妪,露出秃顶的枝丫,竟然看不出一丝秋意来。
因此在他家门前居然可以领略两季景物。房前盆景摆放得井然有序,门前打扫干干净净。大厅与沈家福不同的是正门对着的不是一副山水画而是孔子教学图,图中青山脚下一个须发皓白的老者坐在中央,桌子下面是团团围住的学生,学生在侧耳倾听老师教诲,山林之中还有祥兽梅花鹿。屏风条案上居然摆着几本线装书籍。
宋湉进屋的时候八仙桌上已经摆起菜肴,八仙桌旁边一张圆形茶几上摆着一个精致的棋盘,棋子已经摆好,似乎等到人来下棋。一个还不到四十岁的妇人领着一个丫鬟正忙着收拾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