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家伙说完拔腿就往院子里跑去。宋湉看见他背影摇摇头,真是不打不相识。院子里面很静,阆无人踪,两只鸡在庭院闲步,时不时在土堆下啄几下。
石榴树上红红的石榴灼灼生辉,许多掩映在枝叶下,太阳带着烟雾中东方两座远山凹上徐徐升起,又进入一层薄薄云雾中。
只见他站在石榴树下,珍珠似的露珠或者是雨滴在树叶上放着折射的光芒。
赵世不管树木湿润打滑,一个箭步到树底下,再高高跃起,抓住一个斜向突起的树枝,再攀附在树枝主干,沿着主干往上爬一段,猴子摘玉米似的,伸手摘了两三个石榴抱住怀里,然后滑到树枝上,在轻轻跳下。刚好两个母鸡在地下啄食,这一跳恰巧落在两个鸡儿之间,鸡儿被这突如其来的树上落人,吓得展翅乱飞。
这真的是两只会飞的鸡儿,一只展翅飞过灌木,落在池塘边的树梢上,另外一只径直飞向两层房舍的栏杆上。还不停咯哒咯哒地叫。二楼大门咿呀打开,一个二十来岁青年,身着青衣,头戴儒巾,手拉拿着一卷书走进栏杆边,那鸡儿看见他只是挪动纤纤玉爪,往西边走了几步。
“来者何人,如此放肆!”只见他低头看见是赵世,不由得眉头一展冷笑一声:“原来是你这个无赖,我的石榴岂由你任意糟蹋的。”
说罢从袖中一掏,嗤地一声,落下一两片树叶,只听赵世哎呀一声。地上掉下一颗石头弹子。
赵世咧着嘴浅然一笑:“玉面书生,你出手太狠了点吧!”
那号称玉面书生的崔顾拿起书背着手,在楼上踱着方步道:“你这个土霸王,别人怕你,我却不会惯着你,就是你主子沈公子来了也得打声招呼。你却恣意采摘我石榴,惊飞我家两只黄鸟,是不可恕……”
说话的语气非常肯定。下面一定是下次再犯罪加三等,宋湉还等着这般说辞,只见一个女子从楼上门口走出,端着一盆水,轻声细语道:“公子,早餐已经准备妥当了。”
那玉面书生拿起盆里的毛巾擦拭那张如玉的白脸,又在水盆里洗了洗手,看着赵世将石榴放在地上走远了,于是自行回房里去了。
赵世心里已经骂了书生数十遍,他的祖宗八代都被问候数遍。不就是两只石榴,何必大动干戈。路过槐树下时候,见一个十八九岁的算命阴阳先生,头戴青布道士巾,身着灰布袍,腰里别着一把葫芦,在树下挑着一面旗子摆着一张桌子,桌子上还铺着一面阴阳八卦图,正摸着下巴几个稀疏胡须等待客户上钩算命呢。
阴阳先生手里摇着铃铛口里呐喊道:“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看见赵世经过时连连招手:“来,来!贫道给你算一卦。你行色匆匆,印堂黑红,不是病灶即便有灾。有灾莫怕,无灾无难可消忧…”
赵世本来也不相信这些,今日运气不佳被人打了一下,不妨抽签算一卦,问问吉凶,于是停止脚步朗声道:“牛鼻子臭道士,抽签算卦几个铜板?”
那道士听了也不生气慢条斯理道:“抽签算卦三文钱,算命看相五文钱。”
赵世生性顽劣,在外混吃混喝惯了,袖中也没啥钱,就算有钱他也不会给,笑道:“先算算看看,算准了在给你钱,一文钱也不少你的,你只管算吧。”
算命先生问道:“先报个生辰八字吧。”
赵世道:“我只知道我是属虎的,今年十五岁,闰六月生,什么时辰本大爷不甚清楚。不知阴阳先生能否推断出我出生时辰。”
那道士摇摇头道:“不可,不可!时辰岂可推断出来,若是胡乱说出一个时辰,说不定你就变成了猪、牛家畜或者变成一个恶人,人出生生辰八字早已天定,岂由人为!”
赵世听了脸色微微变色,强忍着问道:“既如此,先生看我面相如何?
算命先生道:“请施主端坐!”
赵世只得在桌前坐下,正对着道士目光。道士姓陈名兴龙,打百蟒山下来,今日在文峰街上摆摊。只见他凝视片刻后笑道:“夫相者,有心无相,相逐心生,有相无心,相逐心往!吾观小施主,头圆项短,背阔肩圆,体格强健,定是豪侠之辈,天庭饱满一生富贵相随!来日必将发达!”说到这里那阴阳先生打住了笑道:“小施主欲知后半辈子如何需要先付小费。小施主虽说有富贵之相,但一生灾难比常人似乎还多,消灾避难贫道知之甚详。”
赵世一听要钱,笑骂道:“你牛鼻子小道士,就知道要钱,破财消灾吧,想从我兜里骗钱,你还嫩了点。”
陈道士也不能恼怒继续说道:“命里克爹,三五年之内灾星即到,双亲要去其一,不走爹便去娘,天机不可泄露…”
赵世站起来心中大怒,转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阴阳先生摊子推倒。一脚踢在阴阳先生大腿上,骂骂咧咧:“我看你胡说瞎扯,一个阴阳不懂,八卦不行,尽在这里眯眼说瞎话。”
陈兴龙后退几步,弹掉裤腿上灰尘,冷眼看着赵世,赵世还不解气,挥拳便打去,一拳打中道士肩膀上,被反弹回来。生生地感到拳头及手腕生疼。又是一拳打去,被道士挥掌挡住,道士用掌力往前一推,赵世后退两步。赵世骂道:“下次见了你再揍你!老子今天没空陪你玩了!”说完收手,一路揉着发疼的拳头,一路骂着走了。
见赵世走远了,陈兴龙收拾起东西往另外一个地方走去,边走边说:
“小子不可欺生,否则天降灾难,终究难以脱身。”在另外一个街坊前支起他的招牌,依旧算命看相。
宋湉收拾一番后,张谦早已到宋湉家门口了。着装更换一新,虽然朴素但看上去非常有精神,且很整洁。张谦检查宋湉身上衣服,见衣服有些破旧,于是从一个袋里里面拿出一套青衫布衣,一件新棉袄摆在桌前:“贤侄,穿上这个试试!”
宋湉只得脱去外面的衣服,这身衣服是半新不旧的衣服,因为他不太会洗衣服,布料上还沾有一些泥浆,而且还有些皱褶,看上去不利索。他们正在换洗衣服,一个高大身影出现在门口边,来人是宋翔英,手里提着一个篮子,装了一些早餐过来。见了张谦笑道:“我就知道是张郎中,当初弟弟在时,郎中就非常照顾我家庭,如今弟弟去了,湉儿还要张郎中来照顾,实在是过意不去。”
张谦笑道:“也没啥,不过就是给他一套衣服而已,今日带他去龙山学堂不过是沈家福之意,当年沈家跟你们宋家来旺密切,更兼指腹为婚之盟。不知这当年的誓言还能否实现?不过人事变故有些事情就很难说了。”
宋翔英摇摇头道:“张郎中你是性情中人,可是沈家是大家,这事情切记不要再沈家面前提起。以免让人笑话。侄儿如今且穷困潦倒,双亲不在,如何高攀得起沈家。再等几年恩公若是能寻一个合适农家女子给侄儿配个婚事,就万幸了!再不行就花点银子买个大户人家不要的丫鬟吧!”
张谦道:“婚姻大事岂可草率,宋家与沈家既然有婚约,一定还有一张婚约文书的,不知兄台能否找到,若是找到婚约文书咱们一起面见沈家福、沈家腾,将这事儿提一提。若是沈家要悔婚,也得要找个中间人撤掉婚约书,公之于众!以免不耽误两个年轻人终身大事!”
按照当朝的法令确实是张谦所言,宋翔英点点头道:“婚约书确实在愚兄手里,我记得当年兄弟曾经归家之时沈家人曾经来看望,当时沈家福在场拿着弟弟手说一定会让我家湉儿与沈家二小姐沈思姌完婚的,弟弟感激涕零,婚约书就存放在房里柜子里面。
弟弟过世后,这些年过去了,如今沈家从不提起这事,不过愚兄也不怪他们,毕竟相差悬殊。”
张谦道:“沈家不提起这事是因为湉儿失踪了这么久,如今湉儿回来了,他再不提起我去找他们去。他们沈家若是要退婚也得要告知我们的。”
宋翔英知道他为了侄子湉儿的幸福,说道:“既如此安排妥当了一起去吧!”说罢放下篮子,招呼他们吃点早餐。
张谦已经在家吃了早餐,在房里东瞧瞧西看看,知道这房子原先是宋翔英的,宋翔升的房子原本在石头亭子边,如今宋家内部的事情他一个外人也不好置喙,多嘴舔舌,再说宋湉若是真的有出息也不在乎房子大小,家产还得要靠自己去奋斗。
诸事停当后,还要到祖宗坟前上祭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