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只长着猫尾巴的幼年白鼠。
99%是那一只灰鼠与实验室的小白鼠诞下的新生命。
童薇光用虚弱的语气,沉吟道:“关于系统带来的变化是否具有遗传性的问题,我曾经有过思考,却没有得到结论;这么看来,应该是会遗传的。”
别小看童薇光。
她确实只是小学学历,但不代表放弃学习,不待在学校与不学习,这是两个概念。
这里有一个容易混淆的地方。
系统,是不遗传的。
系统是一种寄生的抽象存在,一旦宿主死亡,一并跟着死亡。
遗传的是,系统带来的变化。
例如林扉的外表与身高,系统对他的身体改造是分子级别,他以后的子孙后代都是按照这个目前的基因遗传。
这也是这一只老鼠为什么会有猫咪尾巴的原因。
它继承了鼠妈妈的猫特征。
“那要怎么办?”
面对林扉的问题,童薇光深吸一口气,道:“杀…”
童薇光的系统主题是系统天敌,她的执念就是消灭系统。
退一步说,哪怕脱离童薇光的执念,仅仅是站在人类的角度出发,这个奇怪的新生命都不应该留下来,谁都不知道这么一个惊世骇俗的生命会带来怎么样的影响。
人类社会,还没有做好迎接这个新生命的准备。
杀掉,是最好的处理方式。
闻言,一向对于杀老鼠毫无心理负担的林扉,竟然是陷入犹豫,有些下不了手。
一旁的童薇光眼看林扉下不了手,上前一步,举起一块碎石,闭上眼睛,缓缓松手,任由石头自由落体。
杀一只幼鼠,碎石就足够了。
林扉没有阻止。
然而。
正当碎石即将落在幼鼠身上时,一个弱小且迅猛的身影横空出世,用肉身挡住了碎石。
林扉与童薇光反应过来,定睛一看,不由得一怔——来者不是什么东西,而是那一只系统小灰鼠。
有些意外。
林扉那一击没有留手,冲着毙命去的。
没想到这家伙的生命力这么顽强。
也仅仅是一口气,在护住新生命后,它彻底不行了,躺在地上,奄奄一息。
这一幕,对于多愁善感的少年而言,冲击力并不小,他缓缓蹲下身子,用手指沾染一抹鲜血,含在嘴里。
其实…
在战斗结束没多久,他与布偶猫的桥梁就解除了。
这算是第二次桥梁。
“林扉,短时间之内不要用两次能力…”
“没关系,我只是想要验证一件事,不会使用第二阶段的战斗能力。”
“什么事?”
林扉没有回答,他想要验证的事情——鼠辈,为什么想要变成猫?
前几次的桥梁,林扉只能窥探别人的内心一部分,一个或者几个不连续的片段。
这一次的桥梁,可能是老鼠的一生太短暂了,看得特别完整。
春季,阴雨绵绵,鼠鼠只能浑身湿漉漉躲在角落里,等雨停,眼巴巴看着自己的天敌猫猫被人类捡走。
夏季,阳光灿烂,鼠鼠却依旧不敢光明正大走在骄阳之下,因为怕被车辆压扁,也怕被人类杀死。
秋季,一片金黄的落叶里,明明那么唯美,鼠鼠仍要躲避流浪猫的追击。
冬季,虽然天气很冷、食物很少,但鼠鼠很坚强,才不会败给寒冷与饥饿。
年复一年,日复一日,残酷、艰苦、死亡,以及各种各样的危险,充斥周围,老鼠都是那么坚强活着。
鼠鼠不理解。
为什么那么可怕的猫科动物能得到人类的垂青,而弱小的我们,却只能被随意弄死?
以巨人文学的角度解读,那就是上帝怜悯巨人,却加害人类。
于是乎。
这一只老鼠觉醒了系统,它深深恨着猫咪,也恨着人类。
讽刺的是,它的系统是——猫猫系统。
这正正辩证了它的执念——一只渴望变成猫的老鼠,一只渴望得到人类关爱的可怜老鼠。
「桥梁」要结束了。
林扉能感应到一件事——这一只老鼠已经到了弥留之际。
他像是撸猫一样,用一种温柔的手法抚摸老鼠。
悲伤之余,少年忽然通过「桥梁」感应到一种释怀与感恩,他看着碎石堆中的老鼠,后者沙哑说了一声。
“谢谢你。”
生命的尽头,鼠鼠有感受到林扉的爱。
“麻烦你帮我照顾那一只小鼠,拜托了。”
它死了。
不光是这只老鼠死了,那只布偶猫也没能挺过来。
剩下的问题还有一个——长着猫尾巴的白鼠。
林扉最后还是决定留它一命,尽管不知道以后会变成怎么样,可至少目前不想夺走它的生命。
这违背童薇光的意愿。
她本来是想要阻止,考虑到自己这一次的任务失误了,多亏林扉兜底,索性尊重他的决定。
凌晨两点。
两人带上布偶猫的尸体,老鼠的尸体,以及猫尾鼠,离开下水道,从一个距离旧街几公里的排水口出来。
“你好像很难过?有这么喜欢这只猫吗?”
事实上,童薇光与这只猫才几天,没有那么深的感情。
听到林扉的话,童薇光抱着布偶猫的尸体,气场清冷,低眸道:“我只是为自己没有很难过而难过...”
这女生有着严重的情感缺失。
难过这种情绪,未免太奢侈了。
正正是对于失去之物、逝去之人不会感到悲伤,所以才觉得莫名难过。
林扉想了一下,道:“刚刚猫猫被抓走时,你表现出很紧张的样子,你并不是一个没有感情的女孩子,只是容易忘了。”
你才不是一个没有感情的女孩子,只是记性不好。
童薇光错愕片刻,没有回答,只是道:“那你呢?”
林扉微微一怔,疑惑道:“我怎么了吗?”
“你为什么那么难过?”
“难过?我吗?”
童薇光侧过脸,凝视少年。
林扉才后知后觉意识到眼睛有雾气,本想否认,欲言又止,还是坦率道:“我果然还是讨厌这个能力。”
这根本不是超能力,而是诅咒。
每一次使用都只能见到一些悲伤的事情。
不仅仅是见到,还被迫铭记。
悲伤在一点点积累。
却不料,童薇光忽而道:“原来如此,有点羡慕你。”
席慕蓉说:“生命是一条川流不息的河,我们都是过河的人。”
在生命之河的左岸是忘记,在生命之河的右岸是铭记。我们乘坐着各自独有的船在左岸与右岸间穿梭,才知道——忘记该忘记的,铭记该铭记的。
遗憾的是。
林扉和童薇光都无法控制自我,相较于过河,更像是…
——悬溺。
前者什么都忘不了,后者什么都记不住。
不管怎么说,这次事件以一种伤感的方式结束了。
正当林扉想到这里的时候,讲台上的班主任陈舟,失望道:“林扉,还有五十天就中考了,你还在课堂上打瞌睡。”
此话一出。
全班哄笑一堂。
林扉迷迷糊糊从睡梦中醒来,看上去无精打采。
没办法,他昨晚战斗到凌晨两点,三点才回到家,睡了两个小时就上学了,有精神才怪咧。
班主任恨铁不成钢,道:“你的二模成绩又下滑了,再这么下去,你搞不好会变成我校最糟糕的学生代表,你不害臊,我都嫌丢人!”
林扉无话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