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炒栗子还是很好解决的,但是这捧花让苏玉左右为难。
谢琢见她踌躇,说如果不方便可以还给他。
他懂眼色,也挺大度的,对此没什么意见。任何突如其来的惊喜,难免会发生让人骑虎难下的局面,他都理解。
硬塞给她是有点霸道了。
不过,苏玉内心是想留下的。
于是他伸手去接的时候,她使了点劲,跟他争了一下,这拉扯的劲也不大,但让谢琢感受到了她挽留的意愿。
“收下吧。”他领会了她欲拒还迎的一面。
临分别,苏玉忽然问他:“你会觉得势在必得吗?”
谢琢没立刻反应过来她说什么,轻轻地“嗯?”了一声。
他的眼睛在晴朗的碧空下尤其清澈漂亮,不掺杂质的琥珀色,令人觉得无论什么倒映其中,都会变得美好起来。
人来人往的路上,有阳光洒落,花就在他们中间,这样安静的时分,真的让苏玉有在恋爱的错觉。
谢琢看她垂落的眼,知道了她说的是追她这件事,回答道:“我都不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言外之意,他猜不透苏玉,谈什么势在必得?
尔后,他还是给自己鼓了鼓气:“不过我会全力以赴。”
苏玉很爱惜花,也可以说她很爱惜谢琢给她的花,一片花瓣被挤压在包装里,她都小心翼翼地捋齐了,展平了,再摸摸它安抚。
“很喜欢,谢谢你。”
女生宿舍,快递他没法给她送上去。
所幸在楼下碰到了苏玉的室友,苏玉喊住了沈慈,沈慈看了看苏玉,又看了看谢琢,最后看了看谢琢的狗,欲言又止地接过苏玉拿不下的花。
在电梯里,沈慈以一脸“你最好老实交代,说好拿快递怎么去跟狗男人幽会了?”的表情严肃凝视着苏玉。
苏玉坦白从宽。
“他在追你?”沈慈表情复杂地看看她,“你说刚才那个大帅比在追你?”
苏玉点了点她手里的花,示意这花就是他送的:“他是这么说的。”
沈慈还是很惊讶:“不会吧?不会是海王吧。”
苏玉耸肩,懒懒地说:“不知道,有可能。”
虽然揣测别人不太好,但说真的,她对男人总会保持很高的警惕。
“听说那种很有钱的公子哥都那样,没有什么真心的。”沈慈也是母胎单身,没有感情经验,纸上谈兵的道理却很多,郑重其事地劝苏玉,“你要小心一点哦。”
苏玉好奇问:“你怎么知道他很有钱?”
“普通人应该不会给狗用爱马仕的项圈吧。
苏玉被说懵了。
她完全没注意到奥斯卡身上穿戴的东西。
谢琢诚然不是显山露水的人,他平时穿衣款式颜色都很简单低调的,也不会挂个链子、戴个戒指刻意显摆一些什么,顶多戴一款有些价值的手表。
尽然如此,有眼力的人一眼就能看出,这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他拥有的不是浅薄的一点临时财富,为此,雍容才有了厚度。
苏玉虽然有点震惊,但不再会因此而觉得低他一等。
她笑说:“你这么说,狗狗都快不起了。
沈慈也笑了:“对啊。”
没想到谢琢随便给她买的板栗还挺好吃的,不知道是不是加了点情感分,苏玉品得津津有味。
她寻思这个栗子也不贵,用得着回请吗?道德绑架这一招实在是高。
转个三十块钱得了,苏玉腹诽。
但她没有这样做,她知道谢琢要的不是三十块钱。
苏玉问他什么时候有空,他总说:
不急、上班。
不急、改天。
可算让他找了个价值三十元的借口把她牵制住了。
苏玉忍。
三月底,谢琢的父母来了一趟北京,订了餐厅把谢琢叫去吃饭。
谢琢的爸爸谢林在北京有几家公司的股权,但家里主要的产业还是在平江,来北京左右还是为了看儿子。
谢琢的爸爸就是天生骨干的性格,没什么话,但是订餐厅这一类事情都安排得井井有条,还请人来奏乐。
这都是向敏言喜欢的东西,仪式感什么的,谢琢看着累赘,他进门就想把那些弹琴的都请走。
向敏言搂着他胳膊,笑着说:“妈妈喜欢嘛,这乐手可难请呢,不喜欢听也忍一忍。”
人家都说,撒娇女人最好命,谢琢从他妈身上窥见一斑,他没跟她对着干,纵容了那些庸俗的腔调。
谢琢的家庭氛围还算可以,他那条狗就是他爸给他弄来的,说怕他一个人住太孤单,他不喜欢爸爸那严肃的扑克脸,但也能通过父亲的言行领会到关怀和爱。
他妈更离谱,说养条狗狗好,能保护保护他。
谢琢确定自己没有听错,究竟谁保护谁?
一家人吃饭没什么可拘束的,谢琢跟父母没话聊,就没主动出声,一直都是他妈妈在嘘寒问暖个没完。
向敏言问他睡眠有没有好点,谢琢其实没有睡眠问题,就有一回楼上小孩打闹把他吵醒了。
跟妈妈一说,妈妈就干着急。
父母很容易放大这些细节,把小问题看得无比重要。
爸妈给他的信号,谢琢都能够满满地接收到,所以他就算嫌唠叨也从不顶嘴。
吃完饭,谢琢和爸爸聊天的时候,向敏言拿出手机玩了会儿。
谢林跟他说:“爷爷最近还行,喜欢待疗养院,有人陪他聊天。”
“他还提舟舟呢,说还记得舟舟特地跑去陪他下棋。”说到这儿,向敏言问,“他在外面也好几年了是不是?”
谢琢其实也不太清楚陈迹舟现在究竟什么情况,就淡淡地嗯了一声。
见父子俩没声了,向敏言给他看了个女孩子跳舞的视频,意有所指地说:“我看这个小姑娘还挺甜美的,你觉得呢。”
本来以为是个网红,谢琢就瞄了一眼没细看,敷衍地应了声就那样。
向敏言不依不饶地把手机屏幕凑到他面前,进度条拉到头,律动感十足的bgm又响起来一遍。
谢琢定睛一看。
“黄婷婷?”他微微皱眉,觉得眼熟。
“说什么呢,”向敏言拍他:“人家叫黄莹莹。”
还真是她。
谢琢看向他妈,问她怎么了。
“这小丫头说喜欢你,老顾家的表亲,问能不能牵个线,你回头有空请人家吃个饭?”
“请不了。”谢琢直言,“我有喜欢的人。”
父母都愣了:“啊?”
谢琢淡淡,喝口茶:“嗯。”
点到为止,没提别的了。
不愿跟他们多说似的。
正经事还是要好好问一问的,向敏言:“哪里的姑娘?喜欢多久了?”
谢琢:“高中同学。”
喜欢多久了?
这个问题还挺难回答的。
他思绪放空了片刻,往回想,想得很深远,时光穿梭一幕幕,早已经分不清,从哪个时刻开始注意的,谢琢说:“要是没出国,可能早几年就追了吧。”
不过,没有这样的如果。
他出国是必然的,她离开平江也是必然的。
分别势必会发生,蹉跎的背面是两道鲜明的成长痕迹。
只不过眼下弯弯绕绕,又重合到了一起,所以中间空白的时光才会被回溯。
遗憾吗?
可是有些路分开走,才是对彼此都更好的选择。
谢琢盯着水杯的涟漪出了会神,听见向敏言笑说:“早点带回来给我们看看。”
谢琢没想得太积极:“八字没一撇,人家又不一定喜欢我。”
向敏言说:“对了,爸爸想问你工作上的计划,以后是打算留在北京吗?”
谢林之前就给谢琢提过醒,家里公司缺人手,他手底下的人留不住,留下的综合素质不算很好,很难培养起来,企业里有点青黄不接的趋势了。
谢琢没太放心上:“走一步看一步。”
谢林吃完饭需要喝会儿茶,向敏言还在那看黄莹莹的跳舞视频呢,手机递给谢琢,他眼睛都不偏过去一下。
眼下苏玉给他发了消息,谢琢点开,看到一句:【你不想见我了吗?】
没有头没有尾的一句话,言辞暧昧,让他沉思。
紧接着,下一句就跳出来了:【快来拿回你的糖炒栗子吧[微笑]】
谢琢气得想笑。
他松散地坐在会所很舒适的靠椅上,手指抵唇,若有所思地想,她还挺会钓的。
谢琢回了两个字:【想你】
然后,就看见苏玉反复地输入、停止,又输入,又停止......
错乱的心绪昭然若揭。
过好半天,她发过来一句:【对了,你周六有时间吗?】
他隐约记得周六有个会要开,去公司群里确认了一下,谢琢又回到苏玉的聊天框:【有】
她有一会儿没吱声。
他的手机在手心里转了一圈又一圈。
谢琢俨然是在等着她后面的那句“请你吃饭”。
向敏言拱了下旁边的谢林,小声提醒,让他一起看她儿子出神等消息的样子。
嗡嗡一声震动。
谢琢的屏幕亮了,打开消息看到一句:【我哥哥回来了,他说想见见我们】
还以为野百合终于等到春天了,结果呢,还是替人转达,他这会儿终于觉得隔在中间的“哥哥”有点烦人了。
谢琢没什么脾气地打字:【知道了】
眼见他几秒能切换八百个表情,向敏言笑笑说:“老谢啊老谢,谁说你儿子不开窍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