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瑄王面具后的瞳孔剧烈紧缩,忽然从太子喉结处收回玉萧。 他已经从马背上俯身,把玉萧伸过去,要抵住宋令虞的膝盖了。 但下一刻,瑄王紧紧咬牙,动作生生顿在半空中。 他用了最大的克制力,逼着自己,很艰难地收回玉萧,嘴角勾着一抹阴鸷的弧度,“好啊,你要是跪下来求本当家的,本当家的或许会发发善心。” 瑄王的拳头放到了身后,手背上青筋凸起,用力到碧色的玉萧上已经裂开了细纹。 虽然他是君,宋令虞是臣,但实际上,宋令虞从未真正对他下跪过。 他从一开始就不让宋令虞给自己行礼,平日宋令虞见了他也是弯身作揖,总是会被他及时扶起来。 他那么珍爱宋令虞,不舍得她在他面前放低她自己的姿态。 他反而希望她对着他肆意一些,以下犯上。 宋令虞在他心里是贵重的,他看不得宋令虞对任何人卑微,哪怕是跪皇帝,他都不忍。 他觉得宋令虞应该站在最高处,被天下人膜拜。 他只想把宋令虞捧到最高处。 但此刻,他如果不狠下这个心的话,那么接下来他会对宋令虞做更过分的事,还怎么舍得? 看吧,只要给宋令虞时间,足智多谋的她就能改变局势。 现在宋令虞给他打感情牌,当初他讲二人多年的情意时,她却给他定了他杀她满门之罪,跟他反目成仇,倒戈向湛淮晏。 她对他不舍得了吗? 她的感情,都是拿来利用的。 其实她无情无义,阴险狡诈,不择手段,他不会再被她哄,被她骗了。 那天他就说,宋令虞仗着的不过是他喜欢她。 但从这一刻起,他不会再给宋令虞这份凭仗,不会再心软,轻易妥协。 宋令虞拿捏不了他了。 “好,希望大当家的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宋令虞没有失望和难过,向来能屈能伸,直视着瑄王说了这么一句,膝盖就往下弯。 然而一国储君却受不了这样的屈辱,对方是山匪,小丞相身份尊贵。 日常她连太子都能随意欺辱,怎么能给一个山匪下跪? 士可杀,不可辱! 太子伸手抓住了宋令虞,语气强硬,“不许跪。” 宋令虞能理解太子,但在她这里性命比尊严和骨气更重要。 她推着太子的手,轻声说:“没关系。” 她希望瑄王能因为她下跪了,不把她劫回去,也是担心瑄王会狠下心对自己的护卫们痛下杀手。 她的人,可以在其他方面牺牲,而不能是因为她和男人的情爱,丢了性命。 太子执拗地抓着宋令虞的袖子,红色绸布后的双眸已然泛红,哑声重复,“不。” “死到临头了,还婆婆妈妈的,快点,大爷没时间跟你们耗下去!”开口说话的是墨云几人背后一个没戴面具的、强壮大汉。 对比起假大当家真瑄王的贵气,他言行粗俗,匪里匪气,很明显是真山匪。 威虎是骑田岭的原大当家的,霍菡带着精锐灭了他的山寨。 他因为带着当初抢来的压寨夫人梦莲去了一趟集市上,而逃过一劫。 威虎回来后,山寨里的兄弟们全都死了,尸山血海。 他和梦莲二人含恨掩埋兄弟们的尸体,准备去下一个山岭大庾岭找同行。 结果瑄王就杀过来了,占领了骑田岭。 他沦为了俘虏,为了活命只能为瑄王效力,第一票就干了大的。 只是,这发展让他看不懂,实在忍不住就出了声。 墨云扫了威虎一眼,要不是威虎熟悉当山匪的流程,他们不会留着他。 此刻他竟然在王爷心尖上的人面前自称大爷,对小丞相大呼小叫的。 到时候把他五马分尸喂了野兽,下场都是轻的了。 威虎是穷凶极恶之人,但感受到墨云的目光,拎着染血的大刀,站在地上的他抖了三抖。 气氛有些凝滞。 忽然,一道女声响起,“我看这个哥哥对弟弟情深义重,倒不如让他下跪好了。” “他只要跪了,我们便不再为难羞辱他,也不会要了他这些家丁护院们的性命。” 宋令虞猛地抬头看过去,是妹妹! 妹妹脸上也戴着面具,坐在马背上,腰间还佩着宝剑,少了平日的娇柔,多了几分的英姿飒爽。 这短短几天,妹妹竟然学会了骑马,不知道摔了多少次,身上不少伤吧? 宋令虞和妹妹的视线对上,很快又若无其事地移开。 大当家的显然很满意这个提议,狭长的墨眸眯起,俯视着太子,“怎么样?听到没有?你跪不跪?” 太子生来尊贵,尊严比性命更重要,那他就偏偏让自己的情敌受这个莫大的屈辱。 太子已经感觉到了这群山匪不是普通的山匪——山匪不可能有马。 再者对方谈吐不凡,比起谋财害命,那大当家的更想羞辱他,劫走小丞相。 他们是谁,太子心里隐约有了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