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槿的声音清澈透亮,仿佛穿过亘古的迷雾震荡而来。 江停云就像是被人狠狠地打了一棒,脑中的迷雾骤然散去。 振聋发聩、拨云见月。 正如苏槿所说的那样,他并不是一个不顾至亲死活的人。 如果知道有人害死了自己的至亲,他就是死,也会拉着对方一起下地狱。 可他为什么独独对江漪梦宽容? 有些问题不经想,只要一想,就像是窗户纸被戳破一个洞。 这个洞会越来越大,越来越大,最后清晰地暴露出之前被窗户纸遮挡的真相。 江停云像是被抽掉浑身的力气一样,跌坐在红木沙发上。 他将脸埋入手掌之中,细细去想过去的一切。 越想,窗户纸上的洞就越大。 是了,从他十岁开始,他就将江漪梦的话奉作圣经,江漪梦说什么都是对的。 好像他的人生里只剩下江漪梦。 青春期来临,他刚开始明明对班上的一个女生有好感。某天多看了那个女生几眼,被江漪梦看到了。 江漪梦当时还开玩笑地问他:“二哥,你是不是喜欢那个姐姐?” 当时江停云红着一张脸,让江漪梦不要乱说。 当天晚上,江停云就做了一个不可描述的梦。 只是出现在梦境中的不是他喜欢的那个女生,而是江漪梦。 从那以后,江停云再也不敢去看那个女生。 也是从那以后,江漪梦时常出现在他的梦境之中。 那些梦境实在太过真实了,真得让他无法分清到底什么是现实什么是梦境。 就算在现实里,他有意识地躲避江漪梦,但是在梦里,他却怎么都躲不开。 于是,在梦境的影响下,江停云一日胜过一日地泥足深陷,无法自拔。 可细细回想,他到底是怎么喜欢上江漪梦的? 没有日常的相处,只有一个又一个旖旎的梦境。 终于意识到问题的存在,江停云自嘲一般地哈哈大笑。 “哈哈哈我好傻,我真的好傻哈哈哈。” 被人牵着鼻子走了十几年,竟然毫无知觉。 江停云笑着笑着就哭了。 只要一想到他们一家都不得善终,江停云的心脏就像是被人紧紧攥住一般,生疼生疼的。 江池墨不知道江停云到底想到什么竟然变得有些疯癫,不过对方到底是自己的哥哥,他伸手拍了拍江停云的后背,算是安慰他了。 江停云哭了好久,声音才慢慢恢复平缓。 脸却不敢抬起来。 江池墨垂眸无语地看着他:“江停云,你是小孩吗?哭了之后还不敢见人怎么着?” 江停云给了江池墨一个肘击。 而后闷闷地说道:“给我几张纸张。” 他这会儿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能见人吗? 江池墨给他抽了几张抽纸递过去,八卦道:“江停云说说看,你刚刚都想到什么了?怎么又哭又笑的?” 江停云:“滚!” 那都是黑历史,他会说才怪! 不过江停云心中还有一个疑惑,擦干净脸上的水迹后,他忍不住问苏槿:“为什么是我?” 家里那么多人,为什么就他被江漪梦迷惑,对她言听计从? 苏槿秒懂江停云的疑惑,毫不客气地说道:“因为你头脑简单,相对容易被控制。” 江停云:“……” 会心一击。 江停云觉得自己应该再找个地方哭一哭。 江池墨稍微想了想,听懂了。 原来江停云这些年是被江漪梦控制了。 他伸手揉揉二哥的脑袋,用长辈的语气感慨道:“这些年难为你了。” 最后还是没憋住笑。 江池墨边笑边说:“本就不聪明的脑袋,被控制了十几年,估计更傻了。” “江池墨!” 江停云实在忍不了了,转身扑向江池墨。 两个二十几岁的大男人竟然就这样打起来了。 他们打得有来有回,苏槿也不劝,就坐在一旁喝茶吃瓜看好戏。 看戏的不仅苏槿,还有算命馆里的其他“生物”,包括两只纸喵、小鬼和小旱魃。 它们整整齐齐地蹲在苏槿的脚边,除了能开口说话的小旱魃之外,其他三个小“生物”恨不得张口,为江停云和江池墨加油助威。 好在兄弟俩还有理智,没动真格。 江停云内心的郁闷之情在这一通干架之下,发泄了不少,起码整个人看起来都变得平和了。 他拉了拉衣服,又抚摸了一下破皮的嘴角。 哼哼唧唧道:“江池墨,我是你哥好不好?一点儿都不把我这个哥哥放在眼里,下手这么重!” 江池墨嗤了一声,他只觉得额头隐隐发疼,“我看你也没把我当弟弟。” “打完了?” 苏槿见他们终于告一段落后,才慢悠悠地开口。 前一秒还是不良少年的兄弟俩立马端正坐好,像幼儿园的小孩儿一样,乖乖把手放在膝盖上。 异口同声地说道:“打完了。” 相似的两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苏槿,用眼神询问苏槿还有什么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