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如她所料,翌日一早,天刚蒙蒙亮,青山寨就闹哄哄的。 外面金属兵器的交接声,和喊杀声不绝于耳,屋里头被绑着的人也陆续被惊醒。 “是官兵剿匪!” “真的!太好了!我们有救了!” “杀千刀的土匪终于有人治他!” 一个个一改昨日颓丧模样,全都目含期待地望着紧锁的房门,等待解救。 他们身上中了药,到现在仍是全身酸软,不然早想冲出去了! 也正是因为山匪给大家下了药,所以看守才会那么松懈。 而谭真真与谭毅体内的药效只过了一阵子就消无,她猜测是跟前几日服下的那枚解药有关,除此之外,他们姐弟也没有服用过别的东西。 虽然以往阿娘给他们吃的山珍海味补身体,但在那之前,他们两人的身体委实可以称是两病弱秧子。 大家都是昏睡后被丢进来的,谁也没有发现他们其中少了两个不起眼的小孩。 就连外面看守的两人也在官兵手起刀落间,两声咕咚咕咚重物滚地,人头落地。 而谭真真他们早已在夜里循着隐蔽小路下山,翻到淮枳山的背面。 得亏以往跟着外祖母上淮枳山摘草药,她才能轻车熟路地穿梭在淮枳山,悄无声息地来到山外围,混入正在安睡的逃荒队伍中。 天转凉了,亮得晚,卯时了还是黑乎乎的。 两人累极了,寻了离队伍近些的大树靠着,依偎在一起休息。 再睁眼时已是半个时辰后,耳边尽是大家悉悉索索忙着收拾东西的声音。 有些手脚快的,还熬了清粥喂家中小儿。不多的米香飘散在晨风中,倏尔消逝。 勾动了两人的馋虫,好几日未闻热米饭香味,有些想念了。好在两人在下山前吃了糕点垫肚子,这会儿才不至于那么难熬。 放眼望去,一众衣衫褴褛的队伍中,也只有两处有人烧着热锅熬粥,这两家人当中都有婴孩尚在襁褓。其他人都是就着水,啃着干粮。 初来乍到,谭真真没有和他们一样起火烧水,只拿着竹子筒给谭毅,“水凉,小口点,慢慢喝着。” “好的。”谭毅接过竹子筒,小口小口抿着,水很凉,他含在口中,慢慢咽下去,竹香清新怡人,闻着有些驱散疲乏。 他欣喜道,“糖……阿姐也喝。” “你喝吧,我这里还有。”谭真真晃了晃另一个竹筒,也喝了起来。 没过一会儿,队伍前面的人就喊着出发,谭真真两人一人拄着一根小竹竿,混入队伍中一起前行。 两人翻山越岭,穿越无路可走的山野,身上的衣物早被树枝荆棘勾扯得左一个小洞又一个小洞,小脸上也被划拉出几道小口子。 瞧着比乞丐还要落魄,与荒民们走在一起丝毫不显突兀,倒也没有人注意到他们。 天不知不觉地大亮,晨光落下,身上渐渐有了暖意。 许是光线好了,落在他们身上的目光多了些,不过都只是匆匆一瞥,没什么惊讶的。 一路北上,偶遇过许多一样逃荒落伍的人,大家早已见怪不怪了。何况只是两个单薄的小孩,瞧着就没什么武力值,伤害不了他们的队伍。 只有一双眼睛落在他们身上的时间较长,逼视得谭真真不得不回望过去。 那是一个黝黑的青年大叔,身材高大,握紧的拳头和阿弟的脑袋差不多大,腰间还别着一把大斧头,泛着亮光。 谭真真心间一颤,呼吸都停了半拍,却见那人忽然收回目光,朝一位老者走去。 两人说话间,时不时望着这边,看来已是发现他们是新凑上来的陌生面孔。 老者正是云河村的村长姜云峰,而那位魁梧青年正是村里的猎户葛庆,负责队伍安全的领头人。 姜云峰眯缝着眼眸,远远打量着两个狼狈的孩子,若有所思,两孩子不知怎么避开葛庆的耳目混入队伍? 两张瘦尖污黑的小脸与村里的孩童差不多,想必又是哪个队伍落下的孩子,他本不想多事的。 但是,猛一对上两双亮得熠熠生辉的眼睛,他忽然心生不忍,沧桑的老眼中泛起丝丝怜悯。 “想必是在黎明时过来的。” 那个时候,正好几个守夜的人都犯困了,想着天快亮了也松懈下来。 葛庆点了点头,“正是。”他就那时候眯了会儿眼。 姜村长摆摆手,“罢了,他们若跟得上就跟着吧,左右不过两个毛娃子,碍不了事。” 葛庆听姜村长这么说,皱了皱眉,“先前大雷村的遭袭就是收留了一个半大的孩子,引来的祸端……” 逃荒路上,发善心就是给恶人可乘之机,为了队伍安全不得不防。 姜村长自然也知道一路行来千难万险,不可随意动恻隐之心。 他又往谭真真他们那边瞟了两眼,思忖片刻后,嘱咐道,“辛苦你多看着他们,若有异动也能早做防范。这里离玉泽县不远了,应当无事。” 姜村长对自己的判断还是十分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