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过境迁。 自明代以来的数百年里，腾冲一直是国内最大的翡翠原石交易市场，最高峰期时，全世界的九成以上翡翠原石交易是在这里达成，这里也因此被誉为翡翠第一城。 只可惜没有什么是可以亘古不变的。 进入九十年代后，随着国家对边境口岸贸易的开放，瑞丽因为有着更加优越的地理位置，很多缅甸翡翠商人更愿意把原石往瑞丽那边送，瑞丽也由此有了逐渐取代腾冲，成为翡翠原石交易最大集散地的趋势。 买翡翠的都是白眼狼，哪里原石量多质优就往哪里奔，在这一点上，严老师也不例外。 在回到腾冲后的头一两年内，他大部分的精力还放在腾冲市场，可随着瑞丽市场的兴起，他也开始把精力分散，开始奔向瑞丽，在那边淘翡翠原石。 甚至于到了后来，他把大部分的精力都放到了瑞丽和盈江那边，只是偶尔才回一下腾冲，来淘一下这边的货。 唯一让刘三爷感到庆幸的是，严老师还是坚持把大本营放在这边，一在瑞丽、盈江那边淘到好货，他都会送回这边的老宅子里存放，那些要售卖的翡翠原石，他也还是会送回这边，继续让刘三爷帮忙处理，这才让刘三爷的生意不至于太早衰败。 还有，他似乎闻到了什么味道，奉劝刘三爷多囤翡翠原石，最好是卖一半留一半，把富余的资金全部用来囤积翡翠原石。 刘三爷自然是听他的。 毕竟他早已奉严老师为神明，对他的话深信不疑。 也幸亏他听信了严老师的话，让他在腾冲翡翠市场衰退的过程里囤积了足够多的翡翠原石，这才让他没有跟着腾冲市场的衰败而衰败，始终在过去的近三十年时间里能长盛不衰。 只可惜好景还是不长。 又两年过后，已经在瑞丽站稳脚跟的严老师，竟然对瑞丽市场也不满足了，开始把触角伸向了缅甸源头市场那边，跟人去了缅甸。 自那之后，刘三爷跟严老师就聚少离多了，每年顶多只有两三回见到送原石回腾冲的严老师。 再两年过后，严老师又回来了，说是准备在缅甸那边跟人合作开矿，委托他出售他所囤积的大量优质翡翠原石来筹集资金。 再之后…… 就突然没有了消息。 刘三爷严重怀疑，严老师应该是在那边被人谋财害命了。 这就是他跟严老师的故事。 前面的他可以放心讲出来，可后面的事关人命，他不敢随便讲，于是便应付式地回道：“后来啊……后来他就去了瑞丽，后来听说又去了缅甸，再后来……再后来就再也没消息了。” 现在很快又沉默了下来。 对于严老师的存在，在场的很多老人是知道的，只不过几乎所有人都没想到，貌不惊人的严老师竟然是一位大隐于市场的顶级相玉师，因此，刘三爷的讲述给他们带来了极大的冲击。 只不过大家关心的是严老师的相玉术到底有多神奇，至于严老师最后的下落却不是他们所在乎的，因此，大家也就当听了个乐呵，并没有对严老师的后续再进行追问。 想追问的其实是老李。 不用说，听完整个故事之后，他敢肯定，刘老三嘴里的那位严老师，一定就是魏阳那位神秘莫测的祖师爷。 所有的细节、经历都对上了，那还能有错不成？ 因此，他其实很想揪住刘三爷，对严老师的后续来上一个刨根问底的。 只不过他也知道，严老师的后续故事人命关天，当着在场那么多人的面，实在是不便于过多地盘问，于是便强忍住了，只给魏阳丢去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说起来，这个故事对魏阳的冲击其实也还挺大的。 别看老爷子就以另外一种形式存在于他身边，可老爷子对于他过去的那些事，除了翡翠常识和仇恨的事以外，他都懒得跟魏阳多讲，因此对于老爷子的过去，魏阳其实也是不太清楚的。 包括老爷子在腾冲的经历。 说实在的，要不是刘三爷主动说起，他甚至都不知道刘三爷竟然跟老爷子有那么大的渊源。 那老家伙……都知道我要来腾冲了，也不跟我提提你过去那些老相好！ 他忍不住腹诽起老爷子来。 “时间不早了，大家今晚先散吧，有谁想跟老李做生意的，跟他预约一下，老李，明天你先去我那里吧，早上我安排人来接你。” 已讲完故事，意兴阑珊的刘三爷又突然说道。 很显然，严老师的故事既耗费了他太多精力，也勾起了他太多回忆，让他已无心再应付大家。 欢迎宴也就此散去。 “魏阳，你说……刘老三所说的那位严老师，会不会就是你祖师爷？” 一出了山庄的门，顾不上车上还有程真在场，老李就迫不及待地问了起来。 这让魏阳怎么回？ 对魏阳来说，想要确认这一点其实很简单，那就是问老爷子即可。 他这才云南之行，因为事关重大，肯定是带上了老爷子的，只不过老爷子似乎精神衰退稍稍有些严重了，已越来越少附身于他，而是更多地待在那个骷髅头原石里。 至于今晚，因为人多嘴杂，魏阳怕吵到老爷子，干脆连那块骷髅头原石都没带，直接把它存在了酒店房间的保险柜里，这就导致了他就算再有重大问题想问老爷子，也只能先回到酒店再说。 至于该怎么回答老李…… “这个我不太好说，只能先问问我师爷再说。” 他很明智地又把锅甩到了根本就不存在的师爷身上。 老李对这一问题似乎特别关注，又迫不及待地问道：“那你啥时候去找你师爷？” “就一回吧，现在时间还早，等回了酒店后，我先跟我师爷联系一下，问问他有没有空。” 魏阳又非常明智地回道。 聪明如他，当然能感觉出来，因为刘三爷明天又约了他们看原石的缘故，老李急于从他嘴里得到严老师是否就是他祖师爷的确切答案。 而刘三爷的出现也事发突然，为了让他那位根本就不存在的师爷的事不出纰漏，魏阳也需要一点时间来应对，将整个故事重新完善一下。 那就只能来上一次无目标的夜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