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陲中原绝天地通,龙荒朔漠从来也不是全奉正朔的。 北狄各族联盟,建国大端,建元玄龙,本无可厚非,只不过狄人觊觎中土神州,屡次骚扰边境,故而有了根深因果。 外加与翼朝余孽合谋,一者意图挞伐中原,一者一心驱虏复辟,将离朝视作肥羔羊和入室盗,本来就不是一路人,此二者相合,不伦不类,师出无名,相比之下,还是已经坐稳中原百年的离朝更占天和、地利。 所以才有被俘的天符帝成为二圣之一的滑稽故事。 不过在离朝看来赤裸裸的羞辱,大端上下不管心里如何想,面上却一直有着公知共识。 若是能将那位好似孤魂野鬼游离北地的章太后也擒住。 玄之又玄的气运之说暂且不谈,如何炮制她亦可不论。 只要放出消息,至尊至贵的大离章太后与二圣之一的陈符生伉俪情深,择日随驾玄龙城。 大端必然尊主泽民。 哪有什么中分天下?都是居心叵测的文妖祸民! 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 不信先给南北堪舆多近一倍,却只多百万人的凡氓十数年太平安定,且看这人间是否从此河清海晏,天下太平? 只待迁延时日,华夷之辩荡然无存。 届时皇位之上坐着哪个屁股,那就不是天下百姓能知道的了。 此番论调便是大端国师铜山细海自《陈逃诗》之后又一奸雄绝户之计。 此计出口之时,只有大君射摩蠕蠕,大离太上皇陈符生,钦天监监正侯元之等寥寥数人在场。 当时贡真部主君息长川不在,英侯英野却在。 如今国师所述宏图就在眼前,只待一展。 如何不算大端十世之基,百年之业肇始? 绵长宽广却是干涸的滦水边。 大端贡真翕侯息长川与大离皇太后章凝,一男一女战至正酣。 拳风猎猎,如刀割面,气机浩浩,朔漠浮天。 息长川挥拳击出,每一拳都带起一片沙尘,不管从武道境界还是男女之别,章凝都不如息长川,却暂能从容应对。 全因二人对拳之时,息长川犹存顾虑,出拳力道虽是不减,却是不得不避开章凝胸前几尺厚肉。 须知这章凝傲人厚肉之后防护的就是心肺。 若是痛击此处,必然堵塞武人气机。 章凝笑道:“之前我觉得像射摩白羽氏这样的狄人,异于禽兽者几希,现在看来,委实一竿子打翻一船人,连带了贡真翕侯,你倒是个君子。” 本就少言寡语的息长川闻言,眉头微皱,“打架就打架,说甚闲话?” 英侯英野却是忽然放声大笑,言语无状道:“章太后,咱这位贡真主君可真半点儿不懂怜香惜玉,太后莫要用这些自作聪明的激将法,小心他当真了,两拳锤平你那两堆软肉……” 章凝对此一笑置之。 说来也巧,遥想曾经,在她与丈夫的武道如切如磋之时,陈符生也说过这种讨打的荤话。 当时章凝也是笑着回怼,“平就平了,反正孩子都大了,咱们吃绝户的,也不会再有新出后嗣,要这累赘何用?” 陈符生当即摇头不迭,连说有用,有大用,不奶孩子还可以奶大人! 想着自己那外表醇厚敦实的丈夫现在玄龙城屈尊就卑、咽泪装欢,章凝也是出拳愈发凶猛。 “息长川,瞧你这束手束脚的样子,瓜怂!来,拳头招呼,有种打爆老娘地一对粮仓!” 息长川眸睑微垂,一时也招架不住她的泼辣,比起这位彪悍异常的汉人皇后,自己家的乌日娜才更显温柔如水,小家碧玉。 他只得说道:“不差这几拳的功夫。” 而那出声狎谑的英野,早在话音未落之时便抽身后退,避开那忠诚护主的刘喜宁疯狗袭人。 岂料刘传玉竟完全不管不顾他,矛头直指初入三品的敖登。 双目失明的刘传玉除了伏矢魄,更为倚仗充斥周回小天地的气机游丝。 他手中游丝本是无形之物,武人以无形的气机牵连仅剩防备,仍旧劳神费心。 现在暴露烟尘匝地之中,却是鹤立鸡群,好似挥舞浮尘,行迹再不隐秘。 不过游丝直取敖登要害,虽然少了些阴柔害物,却是更迅更疾,无可抵挡。 游丝一头连接刘传玉右臂,已是殷红之色。 现在没了息长川掠阵,哪一个敢言抵挡他的拼死出手? 只要敖登一死,再聚一份龙气,入二品便是板上钉钉。 当即扭转乾坤。 电光石火间,明知不敌的敖登眼中不见慌乱,强自镇定,气机一荡,勉强吹散游丝,后退一步,整个人如风中残叶般飘退,试图躲避刘传玉的致命一击。 刘传玉欺身更近,两道身形戛然出现,一个人拦不住他,这不就炸出两个? 刘传玉只是冷笑,要是自己再拼命些,就该出现三个四个了。 他早知道息长川与这位怯薛统领相交莫逆,若非有他兜底,这本来唯二,现在唯一的宝贝疙瘩,怎么可能出玄龙城?